楚翘依稀记得自己抱着昔归投入火海中,忍不住回眸,隔着火焰望向那个伶仃地伫立在原地的白色人影,高温扭曲了眼前的景象,让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浓烟燎得她眼睛干涩生疼,水汽还未来得及凝聚就化作了一阵雾,那人终于隐没在烟雾中,连同她那些还未来得及细究的情愫和牵念,一起留在了世界的另一端。
她没想到自己还会再一次醒来,棱角分明的面容在她的视野中逐渐清晰,又是秦明那张扑克脸。
“昔归,昔归在哪里?”她意识到自己怀中空空如也,焦急地伸出双手四处摸索。
“不过是个影子罢了,怎么可能还在。”秦明冷酷地一勾嘴角。
楚翘手一顿,重重地落下,阖上眼睛不去看他。
“怎么,死不掉那么失望?”秦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抱着手臂,不满地看着她。
楚翘面无表情地颠了个身,牵动了浑身上下一浪接一浪火辣辣的疼,每一寸皮肤都像浸泡在强酸中烧灼,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现在知道疼了?”秦明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
楚翘把手伸到眼前看了看,手上的皮肤光滑完好,看不出一点烧伤的痕迹,甚至连幻境中刮蹭出的伤痕都无。
“不用找了,”秦明看出她的疑惑,“你烧伤的是元神,肉身上是看不出来的。”
“白薪呢?”随着她的意识越来越清晰,疼痛也越来越强烈,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提到那个名字让她某个烈火还没来得及烧到的地方隐隐刺痛。
“你现在想起他来了?”秦明似乎动了真怒,脸色都有点泛青了,“你往火里跳的时候怎么不管他?仗着他会救你就有恃无恐?”
“小明你是不是早更了?牢骚越来越多了,跟你说了少跟隔壁吴老师混在一起。”白薪端着个大瓷碗走进屋里,碗里升腾起袅袅的药香。
“师父......”楚翘忍着疼转过身,哑着嗓子低低叫了一声,他的面色似乎比原来更苍白,唇上的血色也褪了三分,还没把他笑意盈盈的眼眸映进眼里,她的视线便模糊在一片水泽中。
“小明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看着。”白薪把碗放在床边漆面斑驳的小矮桌上。
“你早晚被她害死。”秦明剜了他们一眼,忿忿地骂道。
“我答应过帮你办的事一定会办到的,就是要死也办完再死。”白薪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
秦明冷冷地哼了一声,猛地转身走出去,把帘子撩得猎猎作响。
“以后我的床不用你铺了!”他的声音隔着布帘子传进楚翘耳中。
白薪无奈地牵牵嘴角:“小明就是这样小鸡肚肠,都过了三个月了还把你的玩笑话放在心上。”
“三个月?”楚翘困惑地望着他,仔细回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大多时候都在昏睡,偶尔醒过来也不晓事,”白薪端起药碗,执着瓷汤匙舀了一勺药汤放到唇边。
楚翘下意识地摸摸脸。
“你别担心,为师天天都帮你洗脸刷牙擦身子,隔天洗一次头,你现在又干净又漂亮,”他抿了口药汤,眉头立即打了结,“啧啧...这药好酸......九重天的补神汤真是越来越砸招牌了。”
楚翘听到这话脸颊刷得一下烧得通红,不由往被子里缩了缩。
“身上的疼好点没有?能坐起来吗?”白薪见她脸上烧得慌,把凉凉的手背贴在她额头上,“躺着喝药容易沾到被子上,小明一会儿又要唠叨。”
楚翘点点头,用手肘撑着床坐起来,白薪搀了她一把,把个枕头垫在她腰后。虽然极力掩饰,她的额头上还是冒出了一层细汗。白薪扯着袖子替她细细擦拭,用指尖一缕一缕挑起她濡湿贴在脸侧的发丝,轻轻地拢到耳后,眼眸温柔得好像随时会化成水一样。
“你把九尾灵狐杀了?”楚翘想起那只养过几天的神兽不免有点惋惜和遗憾,虽然作恶多端,但毕竟是她第一只宠物。
话音刚落,一张扁平丑陋的脸便从布帘子底下探了进来,绿莹莹的三角眼里满是奸猾狡诈,对上她的目光后却迅速地垂下脑袋,颓然地支吾道:“敝姓九尾。”
“当日你在幻境中把他的真身砸去一只耳朵一条尾巴,现在他怕了你了。”白薪幸灾乐祸地笑道,“那一耳一尾恐怕要上千年才能再长回来。”
“它自己活该。”楚翘朝三花瞪了一眼,癞头猫吓得“嗷呜”一声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