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缓慢合拢的金属摩擦声,如同生锈的锯子,一下下切割着我仅存的理智。门外,那个护士站,那个惨白浮肿的脸,那只拎着药袋的、冻肉般的手,都随着门缝的收窄,被挤压、变形,最终被冰冷的金属彻底隔绝。
哐当!
沉重的关门声砸在死寂的轿厢里,也砸在我的心脏上。
黑暗。
不是普通的黑暗,是粘稠的、带着地下深处阴冷湿气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顶灯彻底熄灭了,连一丝挣扎的闪烁都没有。只有楼层显示屏上那“b3”两个猩红的数字,像两滴凝固的、来自地狱的血珠,幽幽地散发着不祥的光。
浓烈的、混杂着消毒水、福尔马林、地下淤泥和腐烂物的气味,如同冰冷沉重的布幔,死死捂住了我的口鼻。我瘫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身体筛糠般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疯狂磕碰,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此刻紧紧贴在皮肤上,像一块刚从冰水里捞出的裹尸布。但更可怕的是……
那触感还在。
不是真实的重量,却比任何重量都更让人绝望。一种无形的、冰冷彻骨的“存在感”,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贴伏在我的后背。刚才镜面中那张青灰肿胀、咧嘴无声大笑的脸,那双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球,此刻仿佛就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死死地“钉”在我的后颈上!我能“感觉”到那非人的注视,冰冷、怨毒,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冻结的贪婪。
“该…吃…药…了…”
那无声的唇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我混乱不堪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炸裂!
药!那个袋子!那个写着我的名字的袋子!
巨大的、纯粹的求生欲,像垂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嘶吼,猛地压过了几乎要将我撕裂的恐惧!不能待在这里!绝对不能!离开这该死的电梯!离开这个背上的东西!离开这个根本不存在的“负三层”!
我手脚并用地在冰冷滑腻的地板上挣扎,试图爬起来。双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和深入骨髓的寒冷。终于,我用尽全身力气,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电梯内壁,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后背紧贴着金属板,仿佛这样就能隔开那个无形的“乘客”。
手指哆嗦着,疯狂地去按控制面板上所有的按钮!开门键、关门键、1楼、2楼、任何楼层!任何能带我离开这个地狱的楼层!
按钮的背光在黑暗中微弱地亮起,又熄灭。冰冷,毫无反应。电梯像一具被遗弃在墓穴深处的铁棺材,纹丝不动。只有那“b3”的红字,如同魔鬼的眼睛,冷酷地嘲笑着我的徒劳。
“嗬…嗬…”我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息,冷汗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刺痛模糊了视线。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漫过头顶。
就在这时——
“嘎吱……嘎吱……”
一阵极其轻微、极其缓慢的摩擦声,从轿厢的顶部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和绝对的黑暗中,却如同惊雷!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极其小心地、一寸一寸地,在电梯轿厢的顶上移动。金属薄板被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猛地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头皮一阵阵发麻,每一根头发似乎都竖了起来。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泄露出一丝一毫的声响,惊动了顶上的那个……东西。
嘎吱……嘎吱……
声音停了。紧接着,是另一种声音。
哒…哒…哒…
缓慢的,带着粘稠水声的……滴落声。
一滴冰冷的、带着浓重腥气的液体,落在了我的额头上。那腥气,是铁锈味,是腐烂物,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得令人作呕的气息。
我猛地抬头!
黑暗浓稠如墨,什么也看不见。但就在我抬头的瞬间,一股更强烈的、冰冷刺骨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锥,从轿厢顶部狠狠刺下!我甚至能“感觉”到,那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正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个口子,一双非人的眼睛,正透过那缝隙,贪婪地、死死地“盯”着我!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的惊叫还是冲破了喉咙。
几乎是同时!
“叮——!”
刺耳的电子提示音再次毫无征兆地响起!在死寂中尖锐得如同丧钟!
头顶那盏早已熄灭的灯管,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惨白的光芒瞬间填满了狭小的空间,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也将我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庞映得一片死灰!
更恐怖的是,电梯猛地一震!
不是之前缓慢爬升的震动,而是剧烈的、失控般的、仿佛要散架般的疯狂震颤!整个轿厢发出巨大的金属扭曲和摩擦的哀鸣!头顶的灯光在剧烈的晃动中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如同垂死者最后的痉挛!
我像狂风中的落叶,被狠狠甩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撞得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哐当!哐当!嘎吱——!”
刺耳的噪音和剧烈的颠簸持续着,电梯仿佛正在一条通往地狱的垂直轨道上疯狂下坠!失重的感觉猛地攫住了我,心脏被狠狠揪紧,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楼层显示屏上,猩红的数字在剧烈的颠簸中疯狂跳动、闪烁、模糊一片!根本无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