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陈然原本只想要丁修的,也就是那个说着好润的加钱居士,因为他行事风格与锦衣卫的契合度很高。
陈然可以想象得到这家伙入了锦衣卫会有多癫。
至于靳一川这个肺痨鬼,属于可有可无。非要说个原因的话,大概就是陈然的收集癖犯了。
“大人你想要丁修,我能理解。可小川……”
陈然摆手,“你不用担心,这两人我都会好生栽培。”
丁白缨面露挣扎。
陈然也不催促,安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活……”丁白缨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屈辱。这个字眼,在经历了沙场血战、牢狱折磨和理想幻灭后,竟成了最沉重的筹码。
“陈大人,”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去恶人谷救燕大侠,是行侠仗义之举,纵然刀山火海,我丁白缨这条命,豁出去也无妨。”
陈然轻笑抱拳,“丁师傅侠义。”
“至于我的徒弟……”丁白缨猛地抬起头,仿佛要看穿陈然的真正意图。“丁修生性桀骜,行事只凭好恶,大人要他入锦衣卫,是看中了他这把快刀。好,只要他自己愿意,我不阻拦!但靳一川……”
她轻叹一口气,“他身子弱,心思也浅,受不得累。”
“丁师傅多虑了。”陈然向前踱了半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丁白缨,语气放缓的说:“锦衣卫并非只有刀头舔血一条路。靳一川这孩子,我观其根骨,虽非绝顶,却也中正;心思纯良,更是难得。北镇抚司衙门里,卷宗浩如烟海,密报往来如织,正需要心思细密、耐得住性子的人去梳理、归档、研判。”
“让他做个文职,整理文书,誊抄密档,远离厮杀。一来,他这身子骨能养着;二来,在衙门里,至少衣食无忧,医药不缺,比他在江湖上漂泊,让你这个师父日夜悬心,岂不强上百倍?这,算不算我陈然的一点‘栽培’?”
陈然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丁白缨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锦衣卫文职……远离刀光剑影……安稳度日……这确实是靳一川最好的出路,甚至比她这个师父能为他谋划的都要好。她不怕死,但她怕徒弟们不得善终,尤其是那个身有痼疾、心思单纯的小徒弟。
丁白缨紧抿的嘴唇终于松开了一丝缝隙,喉头滚动,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至于丁修,”陈然仿佛没看到她的挣扎,继续平静地说道,“他本就是一把快刀,一把桀骜不驯的刀。锦衣卫这潭水,够深,也够浑,正好容得下他。他爱财?锦衣卫有的是路子让他捞得盆满钵满,只要他守我的规矩。他好斗?有的是硬骨头给他啃,啃得动是他的本事。他行事只凭好恶?”陈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在我手下,他的‘好恶’自然会变得‘合情合理’。”
“我……”丁白缨的声音干涩无比,如同砂纸摩擦,“陈大人此言当真?小川……当真只需做文职?”
“现在北司是我做主。”
丁白缨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牢房中污浊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的火焰似乎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一种沉重的、近乎麻木的疲惫和认命。
她想起了陆文昭,想起了那些还关押着的徒弟们,想起了燕南天……也想起了陈然那句关于“黎明百姓”的诘问。
活着,成了此刻唯一沉重的、无法拒绝的选择,哪怕这活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她自己的自由,徒弟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