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合州的粮仓堆到了檐角,官道上的商队络绎不绝。
赵靖站在城楼,看脚夫们把新织的布装上船,江水卷着木排往东南去。
“大人,成都府的粮商又来催了。”俞智捧着账册,粗布褂子上沾着麦芒。
赵靖接过册子,指尖划过“稻三万石”的字样:“告诉他们,秋收后再发。”
他转头看向西南,那里的梯田正泛着金黄:“先顾着合州的人。”
这年冬月,朝廷的使者带着圣旨进了城。
驿站里,太监尖着嗓子宣读:“蔺宴平叛不力,革去西南都指挥使之职,着指挥使佥事赵靖接任……”
赵靖叩首后,起身接过圣旨,指尖触到绫缎上的龙纹,轻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使者呷着茶,慢悠悠道:“赵大人,京里不太平,流寇占了襄阳。陛下盼您即刻带川军东进。”
赵靖叫人端上腊肉,笑道:“大人一路辛苦。只是西南新定,蛮人还在边境晃悠,实在抽不开身。”
他往使者碗里添了块肥肉,道:“等明年春耕过了,臣必亲自带兵出西南。”
使者盯着碗里的油花,终是没再说什么。
开春时,湖广的烽火映红了半个天。
朝廷的催促文书雪片似的飞来,赵靖却在忙着修水渠。
宋翠娥踩着泥泞过来,手里的篮子晃出桐油的香气,一脸凝重道:“郭大哥说,北边又派了人来。”
赵靖用袖子擦了擦汗,接过油纸包的饼:“让他们等着。”
他咬了一口,饼里夹着咸菜,道:“去告诉朝廷使臣,要平乱可以,得把西南三省的兵权给我。”
宋秀娥在旁纳鞋底,线穿过布面发出嗤啦声,小声道:“朝廷能答应?”
“他们没得选。”赵靖望着田里的秧苗,“湖广一乱,江南的粮过不来,京里撑不了三个月。”
果然,半月后圣旨到,赵靖成了西南大都督。他点了三万兵,带着新造的火炮出了川。
黄州城外,叛军的木寨在炮火中塌了半边。
赵靖坐在山坡上,看士兵们踩着烟尘冲锋。
刘狗儿拎着颗人头过来,血顺着刀柄滴在草上,叫道:“大哥,领头的跑了,追不追?”
“不用。”赵靖擦了擦炮管上的灰,“让斥候往武昌去,咱们占黄州就够了。”
他看着远处的船队,吩咐道:“把粮船都扣下,分给百姓。”
消息传回合州时,宋翠娥正带着两个才会走的孩子在院子里玩,就那么巧,前年,她和姐姐一起怀上了。
周小姐抱着刚满周岁的幼子,在一旁翻检药材,满脸喜色道:“听说郎君又扩了三个县?”
宋秀娥把晒好的棉花收进筐,脸上满是笑意:“他写信说,秋粮要运些去黄州,还说让咱们绣面旗子,写‘兴乾’两个字。”
这年冬天,京里传来消息,西北叛军破了城,小皇帝没了踪影。
赵靖正在重庆府清点军械,闻言把账本往桌上一摔:“备船,去夔州。”
俞智急道:“东家,契奴占了山海关,往南来了!”
“让他们来。”赵靖磨着箭头,火星溅在甲胄上,“通知各营,带足火药,往北走。”
黄河边的仗打了三天三夜。
契奴的骑兵撞在铁盾阵上,被火枪打得人仰马翻。
赵靖站在土坡上,看最后一队骑兵掉头逃窜,嘴角沾着血沫叫道:“追三十里就回来。”
夜里扎营时,斥候带来个穿着满是补丁衣服的孩子,说是走失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