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工听了,不敢再问,只是小声在旁边跟人嘀咕:“柱叔怕是失了个心。”
晚上回到院里,他照常去灶台烧水。火刚点着,他才发现那只小水壶底已经裂了,哐当一下水全漏了出来,扑了他一脚。他低头看着那壶,盯了半晌,忽然扯起嘴角笑了。
“连你也不成了?”
他蹲下来捡那只裂了的壶,一边用指尖慢慢抚着裂缝,一边喃喃道:“你说,旧的东西啊,是不是就该扔了?裂了的壶,没人补;散了的人,也没人留。”
说到这,他忽地一顿,怔怔地站起,走进屋,从柜子最底层掏出一只小布包。那是她留下的,没带走。他以前只看过一眼,里面是几件孩子穿旧的衣裳,还有一块她自己缝的小手帕。手帕角上绣着一朵梅花,歪歪斜斜的,不怎么好看,但针脚细密,是她花了心思的。
他盯着那朵梅花出神,忽然想起,有一年冬天,她在门口晒衣服,嘴里哼着小调,阳光照在她脸上,那一刻他站在屋里,竟有些不敢走近,怕扰了那份静谧。
他现在才明白,那个瞬间,是她最安稳的时候。他一直以为自己给了她一个家,其实不过是借她暂时歇脚。她早就知道那不是她的归处。
夜里,他坐在院子里,点着灯,把那小手帕铺在膝上,指尖缓缓抚过,像在抚一段旧梦。
“秦淮茹,”他轻声说,声音低得像风声,“你走得干脆,留下我在这儿算什么?我到底在你心里,是个啥样的人?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
无人回应。只有槐树上的枝叶在风中哗啦作响,仿佛远处有人在轻轻叹息。
忽然,他心头泛起一股冲动。他想去一趟她那边,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他知道她在哪,是早就打听清楚的,只是从未踏出这一步。他怕见她,也怕她见到他时,脸上那种“你来干什么”的冷漠。他不想被拒绝,也不想让自己那点尚存的尊严,在她眼里变成笑话。
可今夜,他动摇了。
他站起身,收起那块手帕,回屋换了件干净衣裳,又在镜子前理了理头发。他望着镜子里那张老去的面孔,眼神坚定了一瞬。
“走一趟吧,”他自语,“见一面,说一句话,听她真真切切地说清楚。”
他拉开门,夜风扑面而来,带着些微凉。他走到院门口,手却停在门闩上。他站着不动,像是犹豫,又像是害怕。他忽然想起她曾说过:“雨柱,人有时候啊,知道得太清楚,反倒不自在。”
他低下头,闭了闭眼,手松开了门闩,转身回屋。
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