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屁股底下的姥爷椅发出一声哀鸣,吱呀吱呀开始摇晃起来。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说这句?”
“是。”
余弦淡淡应声。随后,便再没听到孟婆回他。她好像累了,将手机抄进怀里,两手扶着椅子把,虚空甯宓。
余弦,本也没希望她能说些什么。
叹出一口气。忘川河下冤声更凄。
当初认识孟婆,还是在第一次勾完魂魄,和黑无常大人带领魂魄到奈何桥的时候。那时他懵懵懂懂,远远看到奈何桥下熬汤的老人,问黑无常,她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孟婆。传说中,孟婆有两幅模样。一副乃孟姜女化身,妖艳魅人、身材窈窕。传闻此女脾气火爆,但本性很纯良,亦是个长情之人。为了惨死的丈夫,硬生生哭倒一座长城。死后仍忘不了生前之事,便熬制出孟婆汤,希望饮下孟婆汤的人,能够忘尽前尘,不再受思念之苦。
另一副,是他所看到的,一个老婆婆。这个老婆婆阴险狠毒,生而在地狱执掌消除记忆的阴使,她会想方设法骗你喝下她的汤,让你忘却三生。连着爱恨情仇心中最重要的人,通通如云烟散去。
显然,眼前的孟婆正是这样一个恶鬼。饱经风霜的面颊,一道道皱纹如沟壑般纵横交错,浑身阴郁缭绕,自带诡异画风。手下咕嘟咕嘟不停熬制的汤,似乎成了催命毒/药。路过那里的魂魄,一刻也不愿停留。
余弦得到了黑无常肯定的答案。
他自认同为阴间的鬼使,是不用怕孟婆的。彼时心无芥蒂,送着魂魄到她面前,好奇打量着她。直到孟婆阴郁的眼神挪到他脸上,余弦同她一笑相视。
很干净的笑。
那一次,他惊奇的发现孟婆是个东北腔的女人。因为他笑完,孟婆给他来了一句‘嫩啥咧’。正宗的东北老娘们儿。余弦没忍住,不顾周围数千魂魄在场,噗呲笑出了声。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孟婆开口,他就有想笑的冲动。
而孟婆有自知之明,因为这东北腔,没少被人调侃过。所以多以寡言少语的形象示人。并且登峰造极的,练就了一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能力。故而,虽经常遭到余弦有意无意的试探,她只需一个白眼过去就完事了。
这些年,孟婆成了余弦生命之中缺一不可的存在、至亲。
所以。他辞职的第一时间,选择了来奈何桥。
姥爷椅咔嗞咔嗞,下一秒戛然而止。
“弦儿啊,想听歌吗?”
余弦轻轻眨了下眼睫。
“好。”
…………
现世,某小区网吧内。
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不停响着,一头短发的青年坐在电脑前,微微下垂的凤眼反射着屏幕上的光,眼底一片淡淡的青色。玩的正投入,冷不丁被隔壁一人推了把胳膊。
“诶,几…几点了。”那人睡眼惺忪,趴起来揉了揉眼角,脸上还镶着键盘上压出来的红印子。
余弦虚着眼睛往电脑右下角一撇,说:“下午一点半。”
话音刚落,耳机里传来几道枪声。伴随游戏人物一声哀嚎,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突然跳出来“游戏结束”四字,在骤然响起的吃鸡结尾曲中,默了三秒。
“你想怎么死。”他幽幽扭头。
罪魁祸首显然注意到这点,揉眼睛的动作一停,嘿嘿傻笑道:“哥,小事儿,别激动。”
“小事儿?”知道吃鸡上把分多难吗,就小事儿?他冷哼了声,梁晨见大事不妙,连忙点头说:“嗯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玩几把嘛,再不行我上你的号帮你把段位打上去,分分钟的事。兄弟嘛,应该的~”
余弦看着他瞪大眼睛,笑得信誓旦旦。完全没有作为一个成年人的正经样子,也没有身为一个菜鸡的自觉。默默摘下耳机,站起来关了电脑,说:“算了,玩累了,吃饭去吧。”
“诶,好勒。”见他不计较,梁晨自然乐得开心。
结了网费,走出网吧。正值九月份入秋时节,外面凉嗖嗖的,昨天下过大雨,地面到处发亮的水渍。前天新学期开学,附近时常玩闹的孩子终于消停了点,就连成天在网吧度日的大学生也少得可怜。不过像他们这种已经毕业了的,当然怎么快活怎么来。
二人呼吸着新鲜空气,裹了裹外套,朝最近一家餐馆走去。
他们俩是同学,大学刚毕业半年不到,有事没事聚在一起上上网,吃个饭。毕业后的时间是自由的,家里人没逼着上班,他们想去哪里都行。经常来网吧附近的餐馆,和老板也挺熟了。二位一进门,就热心的招呼他们坐下。
“弦哥,以后有什么打算?”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重庆小面,梁晨撇开一双一次性筷子,问对面的余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