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中心有一座孤岛上,孤岛不大只容纳一栋精美的三层楼阁,名叫予君阁,楼阁周围种着许多绿竹,竹林中零散的石桌石凳把这里点缀的十分风雅脱俗。
若存先生一身淡色灰衣,骑着一头骡子,捧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再清秀的容貌,也折腾不起这番傻样。
若存的年龄是个谜,和云朝的国师不同,国师能看出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风霜,而若存不是,时间在像他身上暂停了一般,这种感觉和九澜很像。
要说这个人的性格,论风雅,谁也不及他的品味与谈吐,说靠谱,慕池秋老家隔壁二傻子可能都比他正经。
对于不请自来的慕池秋,若存抬头看了看,又继续低头看着书,仿佛来的是阵空气。
“你这是准备要去哪里吗?”慕池秋环顾下四周,若这骡子会水性,他会相信若存先生此时应该有个远行的计划,可不可行就另当别论。
“没。”若存合上了书,“我只是每天抽一点时间,就这样骑着它,若不长骑,它就不认得我的屁股,再想骑它,恐怕难了。”
“……”慕池秋低头笑了笑,不想继续有关于骡子的话题,便非常客套的问候一句:“若存,这次来看你,有些着急,手上也没带东西,见谅。”
“你们吃饭了吗?”若存话题一转关切询问。
慕池秋半张着嘴,想说的话被堵了回去。
予君阁厅堂,一张普普通通的八仙桌,九澜和慕池秋面对面坐着,若存端上两盘菜,用袖口擦了擦筷子,分别递给两人。
慕池秋接过后,盯着菜的眼睛有些泛红。一种忆苦思甜的沧桑感让他怀念上一顿吃的酱香鸭。也让他回忆起在冥空潭生活时,那三月不识肉味,五月不知嘴用的日子。
桌子上两盘“白玉翡翠”,一盘清水煮白菜,上面洒些盐巴,另一盘白萝卜炖生姜,上面洒些葱花。
九澜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皱眉指着炖萝卜道“没放盐。”
一道菜,如果别人尝了一下说没放盐,那另一个人肯定也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没放盐,若一群人都尝个遍,菜没了,然后他们一致认定,没放盐,便满足了他们的好奇欲,真的咸不咸已经不重要了。
慕池秋习惯性的抬起筷子,忽然停在半空中,随后一把摔在桌子上,流下惶恐的虚汗。
他惊叹,好险,差点就尝到那噩梦般的味道。
“若存,我真的急着来,也急着走,我就是想借逆水流光井看看两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池秋顿了顿,又解释道“你知道的,曜鼎宫根本查不到关于前朝半点记录,能烧的全烧了。”
“你在那井里什么也看不到。”若存慢悠悠的端来盐罐子,一勺下去,一把挖出满驼峰的盐巴,全部洒进萝卜汤里。
“被抹去篡改的历史,就像是覆盖在千年冰山之下,在得知真像的最后一人消逝后,那段历史就是不存在的历史。流光井只是根据众生的记忆拼凑的罢了。”
慕池秋欲张口,又忽然止住,轻轻挠了挠额头,只听若存嗤笑一声:“你不会认为逆水流光井能让你回到过去?”由于嘲笑的太开心,以至于乱了脸上那股淡然的姿态,稍后他觉得不妥,把脸往侧一掩,回过头来,又是一副道貌岸然之相。
慕池秋和若存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但人都是有底线,无论再了解对方,该受不了的照样受不了,特别是他招人打的气质。
“我以为若存先生这里,都是些天上有地上无的宝贝,没想到和琳琅街的古玩意一样,徒有虚表而已。”慕池秋忘记了,他就喜欢栽在这些徒有虚表的玩意里。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说你的想法就不对。”
“想法?”慕池秋转了两下眼睛,“回到过去?”
“我们回不到我们的过去,就算你认为回到了过去,那也不是我们经历过的过去。”若存继续挖了一勺盐,往水煮白菜上洒,被慕池秋拦住了,九澜端起筷子又夹起一块萝卜往嘴里塞,嚼了两口,表情慢慢僵住,随后一口呕了出来,眉头拧成一块,捂着嘴跑去漱口。
慕池秋看他那难受劲,暗骂活该,这狐狸给他什么都吃,估计毒药也照样吃,反正也毒不死他,只要能吃,他一概不拒。
若存把萝卜汤推到慕池秋眼前,邀请品尝,慕池秋抵着碗边,又推了回去,两人就这样来回打太极。
来来去去,若存也不闲烦,慕池秋脾气一上来,端起萝卜汤,喝了一大口,忍住要吐出来的欲望,咽了下去,表情和喝了烈酒一样,他朝桌子一拍,侃然正色道“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若存,这也是为了天下苍生,我想知道关于两百年前因果劫的全部始末。”
“天下苍生?”若存若有所思的念了句,目光随意瞟动,刚好撞上“除毒”回来的九澜,两人对视顷刻,九澜迅速把目光仓惶的的收回。
若存淡然一笑,随后反问慕池秋“你到底有什么自信,认为你知道了,就能力挽狂澜,拯救天下苍生了?”
“这可不一定,多一个热血,多一份机会,让你告诉我,你吝啬什么?少你肉了?”慕池秋不以为然。
若存:“那你想问什么?”
慕池秋:“两百年前的因果劫,是否和前朝灭亡有关?”
若存:“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慕池秋笑道:“我说若存,因果劫可非蚁穴之渺。”
若存回道:“你问的是王朝覆灭,我正面回答你了,我并没说是因为因果劫。”
慕池秋:“那好,帝星真的能阻止这一切?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他?”
“这我哪里知道,不过,你要问上一次因果劫因谁而灭,这个人,我知道,而且,他与你还有九澜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若存看了一眼九澜。
慕池秋的脑袋无限搜索了很多人,但都对不上号,索性问了句实在的:“那他现在还活着吗?”
“帝星生来就是要死的,以血肉和灵魂封印煞星,他连轮回都没有。”若存说完这句话,眼眸中微微揉进些许凄凉,“两百年前的帝星,是那张封神符的主人,你与九澜共心成功的的那张金箔符纸。”
要说他在冥空谭的回忆,即怀念又不想再触及,更多的是想去遗忘,又在不经意间席卷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