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帆神智犹在，“对不起陈姐，我今天玩嗨了。”他还记得道歉。

“先休息，身体最重要。”陈果没说别的，乔一帆一直没出过岔子，偶尔一次出格反而像个正常的少年郎了，何况他那样睡不着，还是压力太大了吧。

叶修却没有信他这番解释，一个人的竞技状态是可以从表现上看出来的，从乔一帆这段时间的发挥来看，他不像是场下会紧张到睡不着的人。

叶修把乔一帆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交给护士扎针。少年的手相当瘦，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针头扎进去似乎能把薄薄的皮肤挑破，血顺着管子出来的时候，叶修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即使有暖气又有被子，乔一帆输液的手还是一直冰凉，叶修去把保温杯灌满开水，可杯壁却没有热气。

叶修第一次讨厌起这保温杯的好质量来，他只好亲自上阵做了回人肉暖手器，把乔一帆的手握住，轻轻搓揉。

——好像保温杯也没那么讨厌了。

乔一帆相当不自在：“队长，不用，一会儿就好了的，我不冷，你休息去吧。”

叶修白他一眼：“得了吧，我要不管你，信不信老板娘撕了我，还是说你想换人陪护？”

乔一帆抿嘴不言，他不想麻烦任何人，但是眼下好像没有选择了。

乔一帆耳朵也随着手升温，叶修好似没有发觉他的不自在，不一会儿护士又进来，手里拿着注射器和棉签，“医生给你开了肌肉注射，来打一针吧。”

肌肉注射，俗称屁股针，无数人的噩梦，大老爷们儿也不例外。

乔一帆哆嗦一下，咽下一口口水，小心问道：“能不打吗？”

“不能。”叶修在一边抱着胳膊，答的比护士还快，乔一帆看叶修一脸你活该的表情，乖乖认命，想要坐起身子，刚起来一半就躺回去了，没力气，于是又问：“能打胳膊吗？像打疫苗一样。”

“你还想挑地方啊？”叶修眉毛动了一下，乔一帆立刻噤声。

“别起来了，你手上输液不方便。”护士建议。

叶修没管乔一帆哭丧着脸，直接把他翻了个个儿，拉下半边裤子，护士干脆利落一针上去，乔一帆痛得直抽气，药水还挺多，护士推得也不快，叶修把乔一帆按住不让他动，其实他压根儿没力气动弹。

“叶哥，这针是不是你打的啊。”打完针，乔一帆继续趴着不敢翻身，“我觉得挨了一个豪龙破军。”

“那就记着！”叶修很没良心地拍了他一巴掌，乔一帆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到了凌晨，乔一帆的热度又上去一些，医生开了退烧药，叶修把乔一帆扶起来，乔一帆有点迷糊了，靠着叶修吃完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放，开始碎碎念。

“队长，你会打下去吧，会吧。”

“当然啦，我还没拿冠军呢。”

“那拿冠军之后呢？”

“到时候再说。”

“队长，我做了个梦，一叶之秋和大漠孤烟并肩作战一块儿杀进杀出，沐雨橙风在上面放炮，还有一枪穿云，子弹跟下冰雹似的。落花狼藉和百花缭乱又在一起了，不是繁花血景，他们背靠着背，一个开枪，一个舞剑，王不留行从□□里面嗖——的飞出来，嗖——的又飞进去。”

“你梦见明天的全明星赛了吧。”

“不是，是正式比赛。”乔一帆一手拽住叶修的胳膊，一手比划着，边比划边说。

“大家都跟得上，魔术师打法成了团队大杀器，那扫帚把对方拍的屁滚尿流，东倒西歪，还把生灵灭的机械道具当自个儿的使。”

“那他问过肖时钦同不同意吗？”

“肖队说了，小事情。”

“还有，索克萨尔和石不转站在一起，独活和无浪给他俩做肉盾，谁让他们血厚呢，最搞笑的是防风去当输出了，拿着斧头在那里乱劈乱砍，哈哈哈。”

“你别说，方士谦若还在，这真是他能干出来的。”

“风城烟雨把对方当肉烤，扫地焚香拿着个大镰刀跟割韭菜一样，海无量从这个洞钻到那个洞。还有夜雨声烦你知道吗，他那文字泡比百花式打法还晃眼睛，还有，哈哈哈，他被一棵树砸死了。”

“噗——少天这是垃圾话说太多遭报应了吧。”

“哈哈哈哈，谁知道呢，从树下跳出了一个唐三打，还有李队，你知道吗，他拿着鬼刻上场了，穿着逢山鬼泣的装备，特逗。”

“这是哪门子的网游大乱斗啊。”

“不是网游大乱斗，你们是在比赛，正式比赛。”乔一帆两只手都抓住叶修。

“你们穿的是统一的队服，上面印的是五星红旗。下面飘着的不是各家战队的队旗，是国旗，你们是在打世界联赛，大家都在欢呼。”

“霸图的粉丝跟嘉世的粉丝联合起来，蓝雨和微草的粉丝扛着一面旗子。然后大家都在喊，都在喊，你的对手是韩国，是美国是欧洲，是世界各地的荣耀高手们。”乔一帆双手挥舞，比划了一个球形。

“所有人都在，都在。”

“我还看到君莫笑了，他站在战场上，扛着千机伞，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动，大家都在动，只有他一动不动，我去叫，可他就是不理我。”

“呜呜——”乔一帆眼泪流下来。

“队长你等等我，你多打几年，我想看着君莫笑站在职业赛场，再次夺冠，还要站上更高的舞台，正儿八经的代表中国去参赛，会有这么一天的，一定会有的，现在欧洲那别已经有类似的比赛了，荣耀公司也在做相关准备。”

“你可以和你的家人说你在为国争光。要有人不让你参加，我就去烧了联盟总部。”乔一帆使劲一拍床铺。

“我想和你一起，队长，我想和你一起拿冠军，不只是全国冠军还有更多的，更高的冠军。”乔一帆双手扳住叶修的肩膀。

“你等等我，队长，你多打几年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不是作为后辈跟在后面，是作为队友，作为伙伴并肩作战。你等等我，等等我。”

乔一帆揪住叶修，指着窗外：“大漠孤烟都还在呢，你舍得他吗，百花缭乱还没拿过冠军，走，拿个世界冠军去，还有魔术师，你要去跟他打配合，这次队友特别强，王队轻装上阵一定合得起来，还有剑与诅咒，双鬼拍阵，屏风炮，好多好多，大家都还在呢，你不能走。”

“还有君莫笑，散人，全世界独一份，你要把他带到更高的赛场上去，让那些外国人长长见识。还有好多新对手，好多新打法，好多新角色，特别刺激，总冠军不是终点，还有更高更远的地方，更好的风景，你一定要去看看啊，队长。”

“到时候一叶之秋和大漠孤烟一起，百花缭乱和王不留行一起。石不转和防风一起，夜雨声烦和一枪穿云一起，唐三打和海无量一起，大家一起去，都去，都去。”

这时护士进来：“有一个。”

“不是一个人！兴欣才不是一人战队，他不是一个人！”乔一帆突然叫起来，叶修赶紧赔笑使眼色让护士先出去。

“他有我们，我们就是他的靠山，我们是一个团队，荣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别把配角不当干粮，我们就是他的依靠。不信？来我们PK，灰阵，刀阵，死亡墓碑，鬼神盛宴，一波带走——。”

叶修一把将乔一帆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少年身上没什么肉，即使隔着毛衣都觉得硌手。

“我会努力多干活的，我们都可以去抢boss，还可以去写报告，作分析，罗辑说我可以出师了，还有文逸哥，你多休息休息，没事的，你有我们，你有我们全队……”乔一帆不再挣扎，把头埋在叶修肩上，声音渐渐低下去。

“等等我，队长，等等我……”

两个人抱了不知多久，乔一帆在叶修怀里沉沉睡去，叶修这才把他松开放回床上躺好，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泪痕。

叶修俯下身，在乔一帆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出门去找护士。

五分钟后乔一帆被叶修叫醒，又挨一针，这回他真哭了。

“555~队长，小猫猫的号呢，我要放天使威光，还有圣光打。”乔一帆趴着不敢动：“怎么豪龙破军又来了。”

“没事儿，君莫笑打了技能，可以用，马上就放。”叶修给他按着棉签。

“真的吗？”

“真的，我可是全职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