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们全家的心情都异常的沉重,因为要去看弟弟的遗体。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前几天把眼泪都掉光了,因此今天我们的面儿上除了凝重却没有泪痕。但是我此刻最怕的便是周围的那些记者冲过来说些煽情的问题,然后勾引了我们哭出来。
好在有人护送了我们进大队,避开了那些记者们的叨扰。
先是去了弟弟生前住的宿舍寝室,领导长官们分轮给我们介绍着,诉说着袁驹的功勋和可爱,而卧瞥见爸妈不约而同地走到弟弟的窗前,拿起他的被子和枕头就捂到脸上,深吸,妈妈带着浓烈的哭腔道:“是我的儿啊。我好好的儿啊……”
讲说者们都静默了,纷纷默哀地垂下了头,我悄悄抹了一把眼睛,心里面竟然埋怨袁驹怎么就去了,让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来到大队临时腾出的大堂内。
一面国旗护着弟弟的躯体,身体周遭都有鲜花盛开着,因为面部被毁,因此他的整个面部都在国旗下。
妈妈想扑过去,但是脚底下一软就快跌倒了,几位警花扶住了她。
我也控制不住了,腿脚酸软地坐在地上哭泣,仍由别人怎么搀扶,我都没有力气站起来,仿佛身体里面被灌满了成吨的铅。
父亲站在那里,浑身发抖,看得我慎得慌。突然想起弟弟的责备,指责我尽是考虑自己喜怒哀乐,全然不顾父母的情绪波动。
想到这一茬儿,我立马挣扎着去搀扶父亲。
可是他却在此刻突然的凛然站姿,对着弟弟的笑意盎然却有些木讷的遗像敬礼,然后声音雄浑地道:“能为国捐躯,比起一辈子碌碌无为足够了!”
父亲说完,我看到几位大队的消防战士和穿着警服的人都悄悄滴抹了抹眼泪,此刻我看向弟弟的遗像,觉得凄楚之余又多了一丝宽慰,看着他安祥地躺在那里,想想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葬礼呢,规格算很高的。
父亲和几位领导人物交涉,说我们不打扰部队,回家去了。
确实,那场大爆炸引发的火灾持续了两天,而后续探查毒素释放,寻找幸存者等事项还紧锣密鼓地排着档期,消防官兵们确实很忙。
队里面也交待了,遗体不由我们带回家,而是火化后归入烈士陵园。我觉得这样的处理办法更好,因为跟他合葬的是他的同事,战友们。他肯定愿意留在这里,因为这是他的选择。
当年他没有选择嵇康,而选择了“赴汤蹈火”。就已经注定了他某年某月可能葬身于此,我们不能驳了他的心意。
我将粲然的信悄悄地放在了弟弟脚下的礼品区里,这些礼品物什都是前来看望他的人留下的。一时间,我百感交集,觉得弟弟应该不寂寞吧,有这么多人爱他。
突然,我看到了前面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想进来又不进来,徘徊着。我刚才同着爸妈进来时就看到了他,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没进来,我觉得甚是奇怪。
不过,下一秒,记者们便举着镜头过来了。
不知道为何,我一看到那些闪烁的东西对着我就觉得烦。
幸好,一个魁梧的身形移动过来,对着那些人一阵呵斥,然后便见记者们哭丧着脸怯怯地退下了。
可是……这个身形魁梧的人那模样儿怎么……怎么这么熟悉呢?
对!是袁岂。像极了袁岂。虽然很久没看到他了,但是他的模样儿早就烙在了本大龄女青年的心中。
“你是?”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经大脑,“袁岂的……”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断定他和袁岂有亲属关系,毕竟除了模样上的几处细节相似,两人的身形站姿等全然不似。
“舅舅。”浑厚男声。
他知道我们是遗属,因此露出的笑容也略带了几分哀伤,“你们不用怕,这些记者绝对不敢再来打扰你们了。”
我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担当!舅舅如此,侄儿肯定也如此!
“这些记者天天守在这儿,等着抢些苦情镜头,简直像跟屁虫一样。”他苦笑一下,同时替着记者们对我们歉疚一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