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之前的任何死寂都要沉重,都要粘稠。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固体,死死地塞满了我的口鼻。脚下,无数颗湿滑冰冷的眼球紧贴着鞋面,那些空洞的、浑浊的、残留着惊骇的瞳孔,如同无数只来自地狱的摄像头,无声地记录着我此刻的绝望。
前,是那佝偻的怪物。他/她蜡黄褶皱的脸上,凝固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浑浊眼珠里那两点鬼火,死死地钉在我身上,燃烧着被亵渎的、非人的狂怒。那把沾着新鲜血迹的手术刀,刀尖微微颤抖,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如同毒蛇锁定猎物时最后的耐心。
后,是那无形无质、却比实体更恐怖的“乘客”。药袋倾覆的瞬间,它爆发的狂怒如同极地冰原上席卷而来的风暴!冰冷的意念不再是碎片,而是化为无数根尖锐的冰锥,带着足以撕裂灵魂的怨毒,狠狠凿进我的大脑深处:
**药!我的药!你毁了它!死!死!!**
那冰冷的、沉重的“存在感”不再是跗骨之蛆,而是化作了无数根带着倒刺的冰冷锁链,瞬间勒紧了我的四肢百骸!剧痛!深入骨髓的剧痛!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被强行撕扯!它不再满足于“催促”,它在疯狂地**索取**!索取补偿!索取……替代品!
我成了那个替代品!
“嗬……嗬……”我的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恐惧如同沸腾的沥青,从每一个毛孔里喷涌出来,灼烧着皮肤!身体被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致命的恐怖力量死死攫住,像被两座冰山挤压!动弹不得!连眼球都无法转动!
佝偻怪物的喉咙深处,再次挤出那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粘稠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冰冷:“弄……脏……了……”他/她那只握着手术刀的枯爪,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抬了起来。刀尖,稳稳地指向了我的心脏!
背后的冰冷锁链骤然收紧!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同时,一个更清晰、更恶毒的意念如同毒蛇钻入脑海:
**用你的!用你的眼睛!赔我的药!**
不!不——!!!
就在手术刀即将刺出的瞬间!就在背后那东西的冰冷意志即将彻底碾碎我的瞬间!
“哐当!!!”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配药间那扇深色的木门处炸开!
不是撞击!更像是……某种巨大的、沉重的东西,从外面被**硬生生扯开**的声音!腐朽的木头发出刺耳的断裂哀鸣!
整个房间都仿佛随之震动!昏黄的吊灯疯狂摇摆,光影如同狂舞的鬼魅!地上散落的眼球被震得微微跳动!
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巨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佝偻怪物那即将刺出的动作猛地一滞!浑浊眼珠里的鬼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瞬间转向门口,那凝固的、针对我的杀意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被意外打断的惊愕和……更深的暴怒!
而背后那死死勒住我的冰冷锁链,也因为这巨大的声响和震动,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松动!仿佛那无形的东西也被这狂暴的闯入者惊扰了!
就是现在!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在千分之一秒的缝隙里,轰然爆发!被剧痛和恐惧几乎碾碎的身体里,不知从哪里榨出了最后一丝力气!这不是肌肉的力量,而是灵魂在燃烧!
“啊啊啊啊啊——!!!”
一声撕心裂肺、混合着所有恐惧与绝望的狂吼从我喉咙里炸出!我用尽这燃烧灵魂换来的、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扑!
不是扑向怪物!也不是扑向门口!而是扑向——那巨大的、污迹斑斑的操作台下方!
身体几乎是贴着冰冷、粘腻、布满眼球的地面滑了过去!腥臭的粘液和湿滑的眼球瞬间糊满了我的手臂和脸颊!恶心得我几乎窒息!但我不管了!只想钻进那操作台下狭窄的阴影里!
“噗嗤!”一声轻微而粘稠的声响。
我的身体刚刚扑进操作台下的阴影,头顶上方就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器刺入朽木的闷响!
是那把手术刀!它狠狠地扎进了我刚才站立位置后面的一个木柜上!刀柄兀自颤抖!力道之大,深没至柄!
冷汗如同冰水般瞬间浸透全身!只差一瞬!只差一瞬我就被钉死在那里!
“嗷——!!!”一声非人的、饱含暴怒与狂躁的嘶吼从佝偻怪物口中爆发!他/她显然被我这个“虫子”的逃脱彻底激怒了!浑浊的眼珠瞬间锁定了操作台下我蜷缩的位置!
但更大的混乱爆发了!
“砰!哐啷啷——!”
门口处,传来更密集、更狂暴的撞击和金属倾倒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愤怒的东西正在强行挤进来!沉重的金属货架被撞倒!玻璃器皿碎裂的刺耳声响如同冰雹般砸落!
昏黄摇曳的光线下,一个庞大、臃肿、散发着更加浓烈腥臭和冰冷气息的轮廓,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猛地撞开了那扇已经破烂不堪的木门,蛮横地闯了进来!
是那个护士!不,已经不能称之为“护士”了!
她的身体像是被过度充气又腐烂的皮囊,比之前膨胀了整整一圈!白色的护士服被撑得几乎要爆裂开,上面沾满了深褐色、暗红色的污垢和某种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那张惨白浮肿的脸扭曲变形,五官被拉扯得不成比例,嘴巴裂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染着黑血的利齿!她的眼睛,不再是空洞,而是燃烧着纯粹的、非理性的、毁灭一切的**暴怒**!
她的目标,赫然是那个佝偻的怪物!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怪物身后那散落一地的、被“玷污”的眼球!她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野兽般的嗬嗬嘶吼,巨大的、同样肿胀不堪的手臂挥舞着,带着一股腥风,不顾一切地朝着佝偻怪物扑去!显然,她认为自己的“药品”是被这个配药的怪物糟蹋了!
“滚开!!”佝偻怪物发出更加尖厉、更加怨毒的嘶吼!他/她放弃了对我这个“小虫子”的追杀,枯爪般的手猛地从木柜上拔出了那把手术刀,浑浊眼珠里的鬼火熊熊燃烧,带着被侵犯领地的狂怒,迎向了那个失控冲来的、巨大的“护士”!
两个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非人的存在,如同两股失控的黑暗洪流,在这狭窄、混乱、充满了血腥与恶臭的配药间里,轰然对撞!
“砰!!”
沉闷如重锤击打朽木的巨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可怕脆响和更加凄厉的、非人的嘶嚎!
巨大的“护士”被手术刀狠狠刺入膨胀的躯体,黑色的粘液和暗红色的污血瞬间喷溅!但她那巨大的力量也将佝偻怪物撞得一个趔趄,枯瘦的身体重重砸在后面的货架上!更多的玻璃器皿如同冰雹般砸落下来,碎裂声、金属倾倒声、非人的咆哮和撕扯声……瞬间将整个配药间变成了一个疯狂而血腥的角斗场!
药粉、破碎的玻璃、粘稠的液体、扭曲的金属工具……四处飞溅!
就是现在!唯一的生机!
操作台下狭窄的阴影成了我临时的庇护所。头顶是震耳欲聋的咆哮、撞击和碎裂声,脚下是冰冷粘腻的眼球和污血。巨大的恐惧依然像冰冷的巨手攥紧我的心脏,但背后那股致命的、冰冷沉重的“存在感”,在护士冲入、两个怪物疯狂缠斗的瞬间,出现了巨大的混乱和……迟疑!
那东西的注意力,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更激烈的“争夺”吸引了!那股勒紧我的冰冷意志,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松动!它似乎也在“看”着这场为“药”而爆发的厮杀!
**逃!逃出去!离开这地狱!**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我所有的恐惧和麻木!我像一只受惊的壁虎,手脚并用,完全不顾肮脏和剧痛,从操作台下那狭窄的缝隙里拼命往外爬!
粘稠的眼球被我压碎,发出令人作呕的噗叽声。腥臭的粘液糊满了我的手臂和膝盖。我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无形的“东西”猛地一震,冰冷的意念再次试图锁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