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鱼设计的衣服◎

茵绿目光温柔, 对明宇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说给我们听听，说不定你的心结就能解开了。”

明宇也知道这样带着心结下海, 恐怕会成为队友的拖累, 况且都到堕落虎鲸眼前来了, 后面不知道会如何，他的事情如果不说出来，万一再也没机会说了呢？

于是, 他深呼吸一口气，看着波澜涌动的海面, 轻声开始讲述。

“五年前, 我和一些朋友一起来参加了游戏，我们也来到了堕落虎鲸的领域，甚至见到了那个……堕落虎鲸……”

五年前的明宇还不是现在这样，他是特殊植物学教授, 被同学校的校友老师们带着，一起参加逃生游戏, 大家通力合作，默契十足, 还真的一路过关，来到了堕落虎鲸的领域之内。

明宇和其他同伴一起深入堕落虎鲸的领域，一共三个人, 成功坚持到了堕落虎鲸的电网之前。明宇本来不想进去, 他一向不热衷于杀怪, 只想安静考察海水中的植物, 但其他两人打开了电网, 将他第一个推进去。

明宇直面堕落虎鲸。

堕落虎鲸状况很不好, 但在看见明宇时，它那双巨大的、透明的黑眼睛里，却透出一种别样的情绪。它逐渐靠近，庞大身躯在水中无声无息缓缓游动，黑白躯体带着让人眩晕的反射炫光，破损的鳍擦在电网边缘，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明宇十分惊恐，浑身僵直在水中，以为自己即将葬身鱼腹。

但，堕落虎鲸靠近了他，却游动到他身子前方，那双黑眼睛带着一种欣赏的意味，上下打量着他。

明宇以为，对方正在挑拣该从什么地方下嘴吃掉自己，他几乎要认命了，他那两个队友在后方窥探着这一幕，也忍不住对着他喊着什么，但水中声音无法传播，他什么也听不见。

堕落虎鲸光是脑袋，就比他整个人身体宽了许多倍，等他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被虎鲸顶在头上，而虎鲸正在……把他往电网出口送出去。

虎鲸没有吃掉他，而是把他送到了电网入口处，轻轻拱了拱他，黑眼睛盯着他看，黑白相间的嘴角，仿佛露出一丝笑意。

明宇下意识打开了电网入口，自己从里面游了出去。

虎鲸看到他出去了，摆了摆鱼鳍，轻轻对着他甩甩尾巴，随后转过笨重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游到电网内部去了。

明宇正在怀疑自己做梦时，旁边他的两个队友却打开电网，钻了进去。

虎鲸还以为是明宇又回来了，似乎是没准备好战斗，居然真被他两个队友杀得奄奄一息，身体皮开肉绽。

明宇冲进去阻止队友，却无能为力，甚至被队友打开到一边，自己差点窒息。

到最后，堕落虎鲸的鲜血染红了整个电网内部，他那两个队友赚到了攻击BOSS的积分，逃了出去，明宇想靠近虎鲸帮它看看伤口，那已经难以行动的虎鲸，却又头顶着他的身体，把他顶到出口位置，让他从出口离开。

明宇情绪大起大落，无法闭气了，只能脚踩着水离开这里，他最后低头看去时，堕落虎鲸僵直的身躯正静静躺在黑暗海底，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息。

上来之后，他的队友们得到了奖励积分，还嘻嘻哈哈说幸亏有明宇这么个美丽诱饵。

明宇当场和队友决裂，离开了游戏，回去辞掉了大学老师的工作，他那两个队友之后死在了火焰朱雀的领域内，但明宇再也无法原谅自己。

“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先进去，让虎鲸放松警惕，它那次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杀死……”

明宇眼泪流出来，他擡手狠狠擦眼睛，话音带着哽咽。

“啊……它居然会把你往外顶，它是真的喜欢你啊……”

杨瑞敏听着也扁着嘴，简直快哭了，她现在也对这些BOSS怀有同情，看不得这种BOSS的悲惨故事。

“所以我这次来游戏，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到虎鲸面前，郑重地对它说一声，对不起……”

明宇最后几句话接近无声。

直播间观众听完这个故事，也有些唏嘘。

【所以，那个时候的堕落虎鲸，是不是还没那么堕落啊？对人很友好的样子……】

【不知道啊，听起来虎鲸真的好乖好喜欢人类，还会把人来往出口送，它好聪明，什么都知道，呜呜呜……】

【可怜的虎鲸……我都心疼了，为什么要杀BOSS，让它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在自己的星球上生活不好吗？】

【这你不得问问洪荒，办这么一场游戏多赚钱啊，洪荒才舍不得放弃呢。】

听着这段故事，茵绿握紧双手。她都不知道，原来明宇和虎鲸有过这样的过往。

明宇擡起头来，看着茵绿，似乎在祈求她的原谅，声音很轻：

“队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可饶恕？”

茵绿沉默很久，绿眼睛垂下，看不清表情。

但最终，她还是开口：

“不是你的错。”

是洪荒的错，是人类整体的错，但……不是他这个个体的错。他还知道悔改，还明白善恶，还承受着良心的折磨回来道歉。

善恶的概念不是抽象的，是具体的。茵绿知道，不应该因为这件事迁怒于明宇，但她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芥蒂。

她最终说：

“虎鲸是很喜欢美丽事物的。但是，他现在可能已经不记得你了，也不记得你们之前的事情了。”

丢失很多还是保守的，像黑豹那样自虐似的记住一切的神兽并不多，虎鲸应该只留下了喜欢美丽事物的天性，根本不会记得自己上次怎么死的。

明宇却如释重负：

“它不记得，那是最好了。但我还是要给它道歉的。”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奇怪的沉默。茵绿看着水面，不知在想什么，杨瑞敏借着划船使劲用力，把自己满腔憋闷的心情投入水中，而明宇也在划船，但他反而比刚才好很多，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了，眼神也带上了希望。

终于，小竹筏来到了堕落虎鲸领域中央位置，几个人准备下船。

杨瑞敏说：

“我们怎么安排？明哥你可以直接下去，但绿姐不行吧？”

茵绿却说：

“我带小虎小狼下去，你要是不想闭气，也可以跟我一起。”

杨瑞敏立刻：

“好！我和你一起！”

出发之前，大家已经换好一身潜水服，只有茵绿没有潜水服，还是一身绿色纱衣，这身衣服倒是非常耐用，直到现在还是很飘逸又干净，有些地方破损了，却仿佛是特殊设计一般，给衣服添加了一种独特的感觉。

此时，她站在船头，身边是小虎小狼。她轻轻擡手，一个透明球体出现在她身周，把小虎小狼也包裹其中。

杨瑞敏感觉空气中似乎多出了什么，但又看不清楚，直到茵绿回头对她招手，她轻轻试探性地走过去，一脚踩进球体之中，才发现自己周围似乎多了个球，脚下触感也不再是平底了。

“这是什么？”

杨瑞敏瞪大眼睛，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稍微一动就把这个球踩坏了。

“只是一点小技能。”

茵绿抿唇轻声说。她这确实是小技能，从自己的“生意盎然”技能领悟延伸出来的，类似于生意盎然的自我保护技能。

她这个球体比生意盎然制造出的空间外壳更软更透，可防御的攻击少了一些，但耐强力水压，在水中很实用，耗费的精神力也成倍减少，每分钟只要消耗0.3％的生命之力。

现在她的生命之力是满值25％，使用这个球体可以坚持一小时还多，完全够用。

球体在茵绿操控下坠入海中，明宇在旁边水里瞪大眼睛，一个完全透明的球体，里面装着人类和小动物，在海水中径直往下坠去，这画面又好看又诡异。

弹幕：

【呜哇！水晶泡泡！谁是公主呀，茵绿是公主！】

【哈哈哈真的好美丽啊，小水球嘿嘿嘿！太漂亮了！】

【画面好美，不过这个球真的能挡住水压吗？有点难吧！万一破了不就尴尬了】

水球之中，杨瑞敏瞪着眼睛，伸出手轻轻按在水球壳上，那是一种有点软弹但又坚实的触感，能感受到旁边传来的海水冲击，甚至还能推出去一点，像某种橡胶材料做的。

她兴奋又激动，却不敢发出声音，知道茵绿喜欢安静，只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这一片海水世界。

堕落虎鲸的领域内，有着许许多多海洋生物。

有些生物长得十分抽象，三双眼睛的，长着胳膊腿猛蹬的，满身棘皮和疙瘩的，凶狠可怖黑黢黢的，猛一看还挺吓人。

但有些生物长得又十分美丽，光是不断飘动、缠绵好看的水母，杨瑞敏就看到了三种，每一种都是不同模样。还有些水泡一样漂亮的鱼类，心脏在透明身体里跳动着，甚至还有游动时自带炫彩光效的某种鱼，头顶长着一个绚烂发光的彩灯，把整片海域都能照亮。

杨瑞敏正看得高兴，忽然指着前方，对茵绿说：

“那些……好像是那几个人！”

茵绿转头望去，果然是之前开着电动航船的几个人，他们浑身穿着潜水服，没带氧气罐，因为S级体质也不需要氧气，正在水中和一群动物缠斗。

那是一群凶残的食人鱼，嘴巴比身体还大，身子整体很小，但劲头十足。

这种鱼平时遇到一条两条还好，这里足足有二三百条，形成了密密麻麻的包围圈，围着那几个人不断撕咬。

几个人拼命反抗，用匕首戳刺，用冷兵器去杀，拼命也只能杀死一两条鱼，完全无法脱离被鱼群围着啃咬的状态。

怎么说呢，就好像这些人变成了一根根棉花糖棍子，鱼群就是围在他们周围，忽大忽小的棉花糖，整个看过去好像一串串棉花糖站在水中。

只不过，棉花糖是甜的，这些人和鱼的交战场面却是血腥的。

血迹不断流出，有人不断惨呼，秃头男的大叫声传出老远：

“啊啊啊……滚啊，不要过来啊……咕噜……”

他一张嘴，口中冒出空气泡，咕噜咕噜的，已经无法再保持闭气状态了，赶紧又把嘴巴闭上，沉默地和鱼群战斗。

茵绿的水球并不会屏蔽外界声音，水球里听见了那秃头男的尖叫，杨瑞敏忍不住呸道：

“活该！”

茵绿的水球要往下走，刚好路过秃头男这边。

秃头男看到茵绿的水球，立刻眼睛一亮，张开嘴大喊，血淋淋的胳膊擡起来胡乱挥舞：

“快救救我啊！美女！大姐！好姐姐不要见死不救啊！”

茵绿却微微一笑，特意靠近水球表面，对秃头男来了一句：

“待会儿战场遇上，我可是不会救你的。拜拜！”

她边说，还边挥了挥手，水球径直落下，原地没留下一丝痕迹。

秃头男：

“啊啊啊啊！”

那不是他自己刚刚对人家说过的话吗！

弹幕：

【哈哈哈哈爽了！】

【叫他嘴上没把门的，这种猥琐男就是应该吃些苦头】

【总觉得茵绿刚才有点狡猾的表情呢，好生动好漂亮我好喜欢】

【怎么说，同为人类，这样见死不救有点不太好吧……】

【呵呵，如果是我也不会救，你来游戏就要有遇到怪物的自觉，什么都指望别人救你？那你来什么游戏啊，在家当公主不好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我觉得茵绿只是想保全自己和队友吧】

弹幕里争论了一会儿，很快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茵绿和杨瑞敏也并没有对这件事再说什么，没人知道，其实秃头男之所以能招来那么多食人鱼，全都是因为他身上生命之力的原因。

带着生命之力的血肉，啃起来应该最美味了。秃头男这次可能不会死，但一定会脱一层皮，直到他体内的生命之力被啃食干净，那些食人鱼才会放过他。

茵绿原本不会这样斤斤计较，但谁让她从空投之后到现在，心情一直不太好呢？

惩罚这些来到她星球还耀武扬威的讨厌家伙，能让她心情好一些，更能让整个海洋环境干净一点。

随着水球逐渐往下沉，海水上方的光线一点点消失，海洋深处的景象逐渐显露出来。

一个巨大的骸骨出现在水中，似乎是什么远古生物的遗骸，带着强烈的异类感，落在一座海底突出的山峰之上。

这骸骨有着很长很长、蜿蜒宛如山脉的灰白色脊椎，脊椎延伸出去一根长长的尾巴，盘在这座山峰之上，周围是一圈圈的脊骨和肋骨，还带着伸展出来的四肢，和骨质化了的修长爪子，爪尖甚至还有粗长的指甲。

“这个……怎么好像，是一条龙的骸骨啊？”

杨瑞敏说着，忍不住伸手在空中比划：

“就是那种，东方传说中经常有的，还有古地球时期那些皇帝身上会纹的什么，五爪金龙……对，你看它的爪子都是五个指甲！”

她指着巨大骸骨的指甲，说得非常认真。

茵绿看着这具骸骨，搜索自己脑海，却完全没有相关知识。

她好像……并不认识这具骸骨，也不知道它生前究竟是什么生物。

但……这不可能啊？

怎么会？整个盖亚星上还有她世界树不认识的生物吗？

可如果这是外来物种，又说不过去。

这个时候，她手腕上忽然传来异样的感觉。

她低头一看，手腕上几乎失去存在感的小灰蛇，这时候忽然擡起头来，身体扭动着，从她手腕滑落下去，居然不需要任何支撑，就停在半空之中，脑袋转向那具巨大的骸骨。

它在空中摇摆着身体，似乎在看不见的空气中往前游动，很快整个贴在了水球壳子上，黑眼睛盯着那具骸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