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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降跽谢过(1/2)

【第六十九章】降跽谢过

话表三藏与行者并坐,且抚一曲《长清》,又与言乐理。行者知其有弦外之音,遂细细问之。长老曰:“为师近日,常常思量。佛祖此番安排,须有舍有得,方可塞悠悠众口。为师的失德,不堪重任,早是弃子一枚。及此之难,是以警示。”

行者听罢,眉头紧蹙:“师父,老孙方才已说了,不许你再有此自轻之语,如何又……”那长老握了他手,面上沟壑纵横,眼底愁绪不消,更添一丝苍老:“这世间除了你,旁人莫知我心,你若不为我周全,为师……为师当有何退路?”

行者拥他在怀,高声曰:“老孙知你要说甚么!你说了我也不愿听!师父自家受了锦衣与九环锡杖,自家饮了唐王饯行酒。既有始也,犹须有终,怎如今偏要推给旁人?老孙自在惯了,说不准哪一日,嫌这佛门破规矩太多,便回花果山去。再者,这世上唯有那旧话儿经,能治得老孙,菩萨佛祖法力深厚,若换他们来念,须得何日,便将弟子咒死。师父若当真心安,老孙也无所言。”

行者话音甫落,忽闻弦断之声。俯而见长老在他怀中,面黄眉蹙,凄苦殊甚。掌心抚琴,而徐徐道:“为师不济……”行者垂眸去看那断弦,眼神却落在三藏溢出鲜血的指尖。“师父!”

行者一惊,即执其手,指腹摹去血迹,缓缓往那伤处吹气。三藏恍然片刻,一时似身处寒蝉鸣泣的秋夜,案上有一灯如豆,青烟缕缕,熏得他眼眶通红。指腹一阵温热,教三藏转忧为喜,展颜轻笑,道:“不妨事。”四目相对,却似当年,奈何人是物非。

三藏见那行者眼眸清亮,菩萨昔日叮咛又入耳畔:“何不先入红尘?”世人皆道释迦牟尼,参透佛法真谛,涅槃成佛。肯舍娇妻幼子,愿断骨肉情深。昔日菩萨慈悲,教三藏还俗历尘劫一场,许正是此意。此劫应于心猿,则公子亦必于两界山揭下压贴。自后夫妻之名,妙行之身,皆名正言顺。

三藏看着行者一身亮堂堂的金甲,顶上花翎轻摇,心头一些执念,忽而于此土崩瓦解:“是我不曾参透……是我不曾参透。人可执于清,不必执于清名。若那时,我依菩萨之言,自请还俗,了此尘劫,我与他,我与他……”

长老闭目,却又抛去这许多妄念:“若如此,便如幻境之中,悟空身灭,妙行不知所踪。我落得一身清静,却亏欠他父女二人两条性命。由此言之,不论我如何抉择,这不净之身,终非净也。”

行者见那长老目光炯炯,若夜间篝火,须臾明朗,又溢出泪意。俄而薪烬火灭,徒留寞然。恰如浓烟消散,触手难留。方欲言,却闻长老曰:“悟空,为师在此府中数日,未尝沐浴更衣,身上脏的很。你烧些热汤罢,我欲易身衣裳。”

噫!那行者先前听闻荣王言语,以为长老失身于人,早已痛彻心腑。今再闻长老这等说辞,益是心血激荡,肝胆俱伤,颤声曰:“师父忙甚么?你今未尝进食,身上如何有力气?待师弟作饭来,你且用些,老孙再侍候你沐浴。况你……况你身上有伤,更须治之。一时见水,但恐不佳。”

行者那声音轻的不能再轻,言语亦斟酌再三,唯恐惹他多心。长老但觉其人吐息在侧,若春风萦回。不由思量,若是陈祎,此刻恐已桃色染面,溺于其中。然他是何人,三藏乎?陈祎乎?今皆非是。

长老叹道:“你知道为师爱干净,从前行路时,也得时常擦洗身子。我不洗一洗,却也吃不下。”行者也不急于反驳,反问:“师父莫闹这等小儿脾气,你不肯吃,须臾被那水汽熏一熏,定要头晕恶心,可如何是好?”

长老又云:“我此数日,夜不得安枕,若得饭,恐就卧,岂不复淹留?”行者拊他手背,切切曰:“你我犹须寻这国中亡失的孩儿,不知要费多少心力。师父安心养性,待你大愈,我师徒纵是接连几夜赶路,又有何妨?”

长老听行者那般软语温言,心益酸楚,再叹此后前途渺茫,暗想:“我哪里值得他处处妥帖周全?他若敬师长,该敬身正言端之人。若念旧情,该念一心一意之人。我……我这样的人,却算甚么?”思量罢,乃自行者怀中起身,转过头去,哽咽道:“你不肯去便算了,何苦与我争论?我原也不敢劳累你。似我这般将死之身,便只图个心安理得。使唤你,我确是难以心安。”

行者见三藏着了气恼,心急如焚,却又暗生疑窦:“方才分明将话说开了,师父怎又与我闹起来?怪哉怪哉。”转念想起三藏几多自弃言语,又叹云:“我师父虽性子倔些,断然不至于为这等小事与我置气。他心里定有甚打算,要瞒着老孙,我且先安抚他要紧。”主意既定,遂前跪曰:“师父这是何言?老孙受你恩义,当鞍前马后报偿。区区小事,何足为劳?你要沐浴更衣,我这便为你备热汤来。你莫故意说这话,惹老孙烦恼。”

行者说完,果然见那长老面色凄楚,偏过头去,双肩轻颤:“你何必烦恼?你何必为我烦恼……”行者才欲开言,八戒沙僧却从外头回来。见行者跪在地上,三藏默然垂泪,忙将饭放下,上前道:“这又是怎得说?好好的,师父怎又伤心起来?”

行者同八戒丢个眼色,道:“是老孙不是,师父说身上污秽,想要些热汤沐浴。老孙念其未食,恐无力洗漱,一时争执。兄弟既来,老孙速办便了。”八戒心领神会,笑曰:“这猴子平日机灵,今日却犯迷糊。师父大难不死,必要焚香沐浴,以谢世尊,否则如何安心?师兄速去!莫让师父等急了!”行者遂起,立于侧,合掌而言曰:“师父莫恚嗔,且先用饭,老孙即回。”

那行者既去,呆子便搀长老坐于桌前,曰:“师父,常言云:‘寒从足下起,病从口中入。’师父今日且好生用饭。胃中适,自然百病皆去。”三藏看桌上小菜数碟,尽是些茶芽、芋苗、蔓菁,又添一碗醋烧葵汤。三藏示坐,三人同斋。

呆子见长老饮汤半碗,心中稍宽,问曰:“可还合师父胃口?”三藏取案上手巾,拭两手而谓八戒云:“有劳徒弟,这饭菜甚好,汤也暖胃。”沙僧促狭道:“师兄素来好吃嘴,做出来的饭菜,自然可口。”八戒方欲回嘴,但见长老破颜一笑,曰:“能吃是福,悟能食肠宽大,乃是后福无量之人。”

呆子见长老愁绪顿消,又有心力调侃自家,却也开怀:“师父历经艰险,大难不死,才是后福无量哩。”沙僧点头应是,又拨些茶芽在三藏碗中,亦云:“此番我师徒绝处逢生,皆靠师父福泽。今后,百难莫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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