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4

下午到了约定时间，白家人早早在医院门口等待，看到沈家的车立马迎上。

率先下来的是葛老，白家家主颇有些讨好地上前，“葛老。”

葛老颔首，目光落在白家家主身后。那站着一个穿着白马褂，头发花白却目光炯炯的老人。老人与葛老对视，紧绷的神情和缓下来，喊出葛老的字：“念孝。”

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叫过葛老了，白家老太爷是小时候为数不多和他玩耍的玩伴，葛老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白家老太爷知道葛老心有怨怼，当即换了称呼说：“绍礼借一步说话，孩子的事就让孩子们解决吧。”

葛老倒没拒绝，给沈天元使了个眼神，和白家老天爷并排慢悠悠往医院的绿林小路走去。

沈天元紧接着和白家家主商谈起来，叶清然和沈修孝最后从车内出来，安静地站在一边。

等待双方家长谈妥的时间，叶清然感觉有人一直盯着自己，顺着看去是站立在白家夫妇背后的白家大少爷白霁云。白霁云一瞬不瞬地瞅着他，叶清然有些莫名其妙，往沈修孝的身后站了站。

沈修孝瞥了眼白霁云，不着痕迹地将叶清然完全藏在身后。

白夫人早就等不及了，沈天元跟白家家主一说完，她便想看看自己的女儿。沈天元理解她的心情，也没拖拉，领着一行人往白露所在的病房去。

白露的病房刚被人打扫过，窗户敞开着，昨日摆在窗沿上的花换成新鲜的花朵，被微风吹着散发淡淡的花香。

白夫人是第一个进入病房的，她看到病床上的少女戴着呼吸机，皮肤雪白，微黄的头发被护工打理妥善扎成辫子。只是一眼，少女的容貌就让她泣不成声，即使从未见过亲生女儿的容貌，但只需一眼，她就知道病床上的是她的女儿，就像当年她的孩子被掉包，只是一眼，她就知道那不是她的孩子。

“我的宝宝，我的沉阁。”白夫人颤抖着手，有些踉跄地走至病床旁，像碰触一件易碎品，小心翼翼地握住白露没插针管的手，微微抽泣着。

白家家主站到白夫人身边，轻轻揽住妻子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

白霁云没有上前，他在叶清然身边低声说：“沉阁是我妹妹的名字。”

叶清然闻声擡头，白霁云继续说：“咸阳城东楼是我父母初遇时，我母亲手里翻到的诗。我以前的名字叫溪云，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妹妹被掉包后，我就改了名字，霁云。”

“非常……非常感谢你在我们找到沉阁前照顾她。”白霁云顿了顿，声音忽然哽咽起来，他微微红了眼，到底没像白家夫妇一样哭出来，只是站直了看着白露的睡颜。

病床前白夫人终于平息心情，她擦干眼睛，回头看向沈天元，一旁的白家家主心领神会道：“沈总，我们想现在就给沉阁转院。我们认识这方面更好更专业的专家医生，沉阁会醒来的。其他事等沉阁醒来再说，当务之急就是治好她。”

沈天元没有反对，沈家虽然尽力给白露找了最好的医生，但到底是不如专攻这个领域的白家。有些人不是有钱有势就能请到的，到了一定程度钱不过是一串数字或一件工具。

两家的长辈定下后，一起去给白露办转院手续。病房内只剩下三个小辈，白霁云看着叶清然带着些许谦卑，试探询问：“然少爷可以和我聊聊吗？”

叶清然扭头看沈修孝，沈修孝点点头：“去吧，露露这儿我看着。”

“好。”叶清然应声，示意白霁云往外走。

出了病房，叶清然带上房门，同白霁云走到一处无人的半圆形阳台。他们靠着栏杆，往下看绿葱葱的枝繁叶茂，叶清然道：“你是露露的哥哥，叫我清然就好，你想聊什么？”

“可以告诉我关于沉阁的事吗？”白家的调查报告终究是冰冷的一纸文件，白霁云不希望自己妹妹的人生在他的记忆里只有短短几千字。

叶清然微愣，几秒后点点头，他看着一棵树的树梢，是一片新生的嫩芽，而后讲述起自己记忆里白露。

如何相遇，如何成为朋友，如何有了现在的局面，他隐藏了白露受过的伤害，现在并不是合适说出口的时候。

白霁云静静听着，手从兜里摸出纸笔，听着妹妹故事的悲欢喜乐，眼眶微红嘴角带着笑。至少他们现在找到她了，当听到关于白露喜好的事他会立刻记下。

病房里，沈修孝将窗户微微合拢些许，寻了把椅子坐到病床旁，目光落在床上的少女的脸上，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花香。

沈修孝一向是个安静的人，若非气场跟身份，很容易被忽略过去，他总是沉默地站在叶清然身旁，只会在叶清然看向他时流露出不同的神色，旁人的印象里他似乎难以相处。

这时沈修孝盯着白露看了会，鲜少地开了口：“白家会有更好的医疗条件，我替你查过了，他们一直在寻找你，所以做主将你送回白家。”

沈修孝顿了顿，他收回目光，虚虚落在病房内某处：“白露，开始我不太喜欢你，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你。”

“我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里见过你，那个世界的然然身边谁也没停留过，唯独你与他有过交集，只是他不知道。”

沈修孝叹了口气，他曾经不理解那段凭空出现的记忆为什么不覆盖他，就像叶清然那样重生。后来他明白了，因为那段记忆里的他戾气太重，十年来守着自己喜欢的人却不能触碰。

除了开始时怦然心动的开心，后面只有压抑跟愤怒，以及无法触碰叶清然的无力。他什么都不能做，他什么也做不到，他只是一缕幽魂，甚至叶清然都不知道他，更是他一手促成了叶清然靠近宋垣。

他以为宋垣能救叶清然一把，却不想是另一个深渊地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个世界的他已经疯魔，最后不惜一切也要拖着宋垣下地狱。

那个世界的他爱极了叶清然，怕记忆覆盖会伤害叶清然，所以选择让这个世界的他看到一切。即使这样，也有些后遗症，比如他有些羞人的收集嗜好。

但在那十几年的压抑记忆中，出现过一个人，那就是白露。同样的故事，也是初中时，两个人并不同校，只是在路上擦肩而过，白露不知什么原因被叶清然吸引，时不时来蹲点叶清然，却从来没有让叶清然发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