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接连三日未上早朝, 等燕娇再见到燕茁时,只见他额上破了相, 不深不浅一道月牙疤。
她垂下眸子, 不禁想起那日去西竹殿时,齐妃的额上也有一块红印,应是向皇帝磕头磕的。
皇帝的声音响起, 打断了她的所想, 皇帝看向余王,问道:“秦家送的?”
余王躬身上前, 应道:“正是。”
燕娇疑惑地看向余王,什么秦家送的?
皇帝沉吟片刻, “为何要等到祭神节才能看?”
“陛下,这神迹在清州所现, 秦家着匠人雕刻毕还需些时日, 路上又费些时候, 但陛下放心,祭神节时定能运至京中,以昭圣主贤名、大晋海宇清宁。”
皇帝打量着余王, 拿不准一向与他作对的这个弟弟, 竟然会这般恭维他。
燕娇也奇怪地侧眸看着余王, 但见他模样谦恭,俯首含笑, 好似自从广宁府一案起,余王便夹着尾巴,若非那日谢央所说, 她都要以为余王心无杂念, 一心为国为君了。
清州秦家是百年大族, 余王妃出自秦家,所以燕洛的表姐秦大姑娘要议亲之时,便从清州来京,却不曾想遭遇横祸。
秦妃亦是出自清州秦家,但为人甚是低调,皇帝一年也不去几次她宫中,但她不争不抢,背后依靠秦家和余王,也过得自在。
皇帝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待到祭神节,朕同如妃、秦妃一同前往雀台,有劳皇弟打点一番了。”
“臣领命。”
燕娇待下了早朝,才弄明白这事,原是清州湖中突现一块美人石,清州百姓便传此是神女石,是神迹,以示神女闻君圣明,所以入世。
此一言,倒是与她去年在祭神节看到的戏文一般,只是这石头从清州而出,又是余王提起,就有些微妙了。
不过,祭神节皇帝要带怀春和秦妃一同前往雀台,她也可琢磨琢磨如何制造混乱。
那日壶珠去了承安宫,并未见到怀春,接连几日,皇帝下令不准众人探看,生怕扰了如妃,壶珠也就更无法得见怀春。
怀春那日到底是真的无法见壶珠,还是她不愿见,燕娇都不在意,只觉得怀春不必为她而变了自己原本模样,既是如此,她只得再想法子,而祭神节正是一个好时机。
……
到了六月十九,祭神节这日,皇帝只携如妃、秦妃二妃出宫,惹得宫中其他妃子嫉妒得揉皱了不知多少手帕。
皇帝为避免铺张,仪仗从简,但即便如此,皇家威仪,从出宫门到雀台,一路百姓纷纷跪地,齐声高呼万岁。
燕娇看着前面皇帝的车马,垂头看向壶珠,壶珠冲她略略点头,便趁着众人不注意,隐了身子,走向人群之中。
曲喜儿却是注意到了,眸光微闪,似是不经意问道:“殿下,壶珠姑姑这是去哪儿了?”
燕娇轻笑一声,“女儿家看到些好看的珠花,便不想动了。”
曲喜儿笑道:“还是殿下宠爱姑姑。”
燕娇不置可否,倒是曲喜儿捂着嘴笑道:“殿下同陛下一般至情,陛下宠爱如妃娘娘,知她心中不快,便将她带出宫散散心,如妃娘娘有福气,壶珠姑姑也有福气。”
燕娇干干地扯了下唇,却没应声,不过正如曲喜儿所说,皇帝对怀春是宠爱的,若不然皇帝也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余王来看什么清州神迹。
可是他之前也很宠爱齐妃,到头来,不还是帝王恩寡?
众人一路行至雀台,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皆早早在此等候,裴寂更是率着重兵将雀台围住,以护皇帝安全。
裴寂近些时日倒不受皇帝重视,听说裴寂给卢家求情时,皇帝朝他膝上砸了一块砚台,而今他还是恭恭敬敬地上前施礼,皇帝则依旧不假辞色。
说来,皇帝还是怨怪裴寂端了金庙,又惩了岳临,而裴寂却对此一无所知。
她轻轻叹了一声,听皇帝对裴寂道:“你这是做什么?这乌泱泱人都在这儿,百姓看什么?”
裴寂一噎,瞧了眼周围的大臣,只恭敬道:“陛下,此处人多眼杂,这神迹又实在蹊跷……”
不待他说完,皇帝敛了笑,冲他吼道:“什么蹊跷?怀安王,朕看你愈发不知所谓了,你初初入仕时,可比如今可爱。”
裴寂脸色涨成紫红色,却不敢多言,只躬身道:“臣这就减些人马。”
皇帝哼了一声,没再理他,笑吟吟挽着如妃往上走去,又想到这神迹是清州秦家所作,恐怕冷落了秦妃,回身朝秦妃伸手道:“秦妃。”
秦妃一愣,呆呆看了皇帝一眼,然后赶紧将手递上前,一行三人往雀台上走去。
如去年一般,雀台前的湖心横着船,只今天的这个画舫却是巨大无比,两层之高,灯笼高悬,纱幔层层,不多时,便有轻纱女子款款而来。
皇帝看着如妃,笑道:“这世上唯有朕的如妃美似仙人。”
燕娇看了眼怀春,宫中人都说怀春长得像林氏,想到林氏,燕娇忍不住看了眼一旁的谢央。
若真的那般像林氏,为何在广宁府时,谢央看到怀春,脸上无一丝波动呢?
还是说,谢央心机深沉到纵是有个同母亲极像的女子在眼前,他也可毫无波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