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柴溪与吴钩在徽州分道扬镳，吴钩也就没有再挽留。

接下来一个月内，长安生发诸多事体。

一月十九日，皇帝在鸿德殿去世，终年六十八岁。年号为真元的时代，真正落下帷幕。

他的嫡长子，也就是太子李奭继位，得登大宝后，改元泰昌。

天子驾崩，举朝服丧。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裴丞陵觐见新君之时，因铲除阉党有功，赐封为右国相。放眼大文朝，右国相之位，乃是除天子以来，最为位高权重的官职。

裴丞陵位极人臣之时，着一席锦纹绯袍，玄色中单，男子仪容矜贵雅炼。

他的年岁还不足二十，然而，凭一己之力，已然位极人臣。

这一日，玉阶之下，无数文武百官恭敬谒拜。

与诸同时，宋枕玉的事迹也在整座长安城内，迅疾流传开来。

关乎她貌若夜叉、性情彪悍的传闻，消弭得无影无踪。

坊间对她的风评，可谓是更上了一层楼。

——“这位嫁入裴府的宋氏，貌若天仙，治家有方，一年内，将世子养成金榜题名的状元郎，两年内，官拜同平章事，位极人臣，文武百官俯首称拜！”

——“当今国相能够彻底铲除段党，宋氏亦是颇有功劳的，据宫中狱吏说，宋氏独闯诏狱，从前工部侍郎裴仲恺的口中问出段党贪赃枉法的罪证，后面面对段党的追杀，她无所畏惧，慷慨就义了……”

——“其实，从她当初嫁入裴府的时候，她的英姿已经彰显了出来，我的一位亲戚在裴府做事，各房夫人女眷，少爷男丁，无一不称叹宋氏，那位刚愎的老妇人，亦是认定她是裴家主母！”

……

一些关于裴丞陵与宋枕玉之间的风言风语，俨如一簇微薄的薪火，很快被铺天盖地的正向言论，所覆盖。

长安城内，无人胆敢再妄议宋枕玉分毫。

当今的帝王亦是感念于宋枕玉的恩德，特地为其修葺一座金碑，延请翰林院太傅题墓志铭，暨乎碑成，全长安城的女子争相礼拜。

首先礼拜的人，是天子的妹妹，永昭长公主，李鸢。她原是天子最为宠爱的小女儿，也是大文朝最为金贵的福珠帝姬，帝王薨逝后，她赐封为永昭。

李鸢在长安名流圈之中，颇有名望，一言一行，一辞一止，都会产生重大影响。

打从李鸢首度礼拜宋枕玉的祖庙，这一座祖庙便是日日夜夜香火不辍。

在这样一个时候，宋枕玉已经成为了一个风尚，引无数女郎竞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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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枕玉下落不明三个月后，泾川将军班师回朝，吴钩认祖归宗，那一日，他正式离开裴府，恢复了少主之位。

泾川将军从吴钩口中，获悉了全部真相，一时颇为感动，在接下来的光景，频繁出入裴府，与裴丞陵结为忘年之交，后来，亲自礼拜宋枕玉的祖庙。最后，泾川将军在英雄迟暮的时候，将手中的兵权让渡给了裴丞陵。

北方三不五时便有战事生发，泾川将军垂垂老矣，需要培养继承人。

吴钩行军打仗的本事很好，但惟独却了些城府与筹谋。

在一方面，裴丞陵颇有优势，这也是泾川将军愿意将兵权虎符让渡给他的一重缘由。

半年后，漠北突发战事，西戎犯禁，裴丞陵与吴钩赴往北地，率领八十万禁军出征。

这一场战役本以为会持续三五年，但有了裴丞陵的谋略、吴钩打仗本事，这一场战役，不过一年就告近尾声。

班师回朝那日，全长安城百姓，前来相贺。

当夜，帝君大设宴席，且取消了宵禁，一时之间，举朝欢腾。

席位之上，帝君身边，便是坐着一位绯衣卿相，百官宰执皆是知晓，这位便是右国相，裴丞陵。

期间，无数阁臣频繁为右国相抛去橄榄枝，说相爷也到了适婚之龄，合该为自己的人生大事考量一番了。铺垫了好一席话，此后争相推荐自己的女儿。

不过，每一回合，裴丞陵皆是能够滴水不漏地婉拒回去。

宴席告近尾声之时，不少宰执朝臣讪讪而返。

适值酒过三巡的光景，帝君李奭转眸望向裴丞陵，温声道：“依朕看来，裴相其实真的到了适婚的年岁了，若是相中哪家的女子，朕皆可为你主婚。”

裴丞陵仍旧摇了摇首，道：“承蒙陛下挂心，微臣目下并无此念，若是有，势必会提前禀复陛下的。”

李奭听出了一丝端倪，道：“是真的没有心仪之人，还是出于宋氏的顾虑？”

「宋氏」二字甫一出口，原是融洽和谐的氛围，陡地变得滞重起来。

裴丞陵原本是要喝下薄茶的，听得此话，动作滞钝了一番，他垂落下眼睑，搁放下了酒樽，眸底显出一丝厌离之色。

众人皆知，宋枕玉在裴丞陵的心目当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份量。

为了她，他坚守长达一年的丁忧。

宋枕玉并非他名义上的母亲，他这样做，在世人看来，已经是尽了最高的礼数。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李奭认为，裴丞陵适时放下了，该开展自己的新生活了。

不应该再耽缅于旧人旧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