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未散的檀香与酒气在夜风中交织,烛火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宋诗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直到夏智远那番话落下,她才惊觉掌心已沁出一层薄汗。
\"强求的姻缘...\"
夏智远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满座宾客都停下了动作。
他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节奏像极了更漏的滴答声,
\"宋小姐既为圣女,就该专心殿务才是。\"
李侍郎手中的象牙筷\"啪\"地掉在桌上。
这位方才还咄咄逼人的礼部官员,此刻脸色煞白如纸。
宋诗瑶抬眼望去,只见夏智远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双凤眸却冷得像淬了冰。
\"夏殿主说得是。\"
她适时接话,声音清越如碎玉,
\"诗瑶既承圣恩,自当以殿务为重。\"
宋建德布满老人斑的手,突然重重拍在轮椅扶手上:
\"好好!说得好!\"
老人浑浊的眼中精光乍现,转向夏智远时却化作欣慰,
\"夏公子不愧是...\"
\"宋老谬赞。\"
夏智远微微欠身,月白色衣袂扫过青石地面,
\"晚辈不过是说了句实话。\"
夜风骤起,卷着几片落叶掠过庭院。
宋诗瑶看着那些方才还纠缠不休的官员们此刻噤若寒蝉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夏智远身上,这个传闻中在民间长大的皇子,此刻正从容地为宋建德斟酒,指尖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二十五年前那场冬雪...\"
宋建德突然开口,苍老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唏嘘。
夏智远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
\"家母常说,那场雪里藏着...\"
两人的对话像在打哑谜,却让在场的几位老臣脸色大变。
宋诗瑶看见王尚书手中的酒盏突然倾斜,琥珀色的液体洇湿了昂贵的云锦官服。
当最后一位宾客仓皇告退时,檐下的青铜风铃突然无风自动。
宋建德示意侍从都退下,庭院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人。
\"好一招敲山震虎。\"
老人突然大笑,笑声惊起了栖息在古柏上的夜枭,
\"夏殿主,今日这份大礼,老夫记下了。\"
夏智远躬身行礼,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宋老言重。朱雀殿与麒麟殿本就该同心协力。\"
宋诗瑶起身时,裙摆扫过落满桂花的地面。
她看见夏智远对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那双眼睛在暗处竟泛着淡淡的金色,像极了夜行的猛兽。
\"爷爷,孙女先告退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两个男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走出庭院时,宋诗瑶听见身后传来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脆响。
她知道,今夜这场宴席,不过是另一局棋的开端。
而在更深的夜色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宋家的方向,有人咬牙切齿地折断毛笔,有人慌乱地烧毁密信...
宋建德望着孙女离去的背影,那抹红色裙角在回廊转角处一闪而逝。
他布满老人斑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