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师内功之深,即便是活到一百岁也不会衰朽到这等程度呀。
杨谦鼻子一酸,差点堕下泪来。
太师白眉一轩,重重哼了一声。
“难过什么?老夫还没死呢,不准哭。”
杨谦深吸口气,将刚酝酿的悲痛情绪压制下去,尽量平心静气跟太师说话。
“父亲,以你的武功修为怎会老的这么快呢?”
太师殷殷看着一脸关切的杨谦,将被子往上扯了一下。
“老夫十七岁从军,今年六十有七。
在这漫长的五十年里,不是在征战四方,就是宵衣旰食处理政务,劳心劳力,勾心斗角。
老夫一生做的事足足抵得上寻常人一千年的劳累,身心消耗甚剧,弄得伤痕累累,自然衰老较快,无需介怀。
怎么样?今天这一顿板子挨的值不值?”
他不提这事,杨谦看在他老态龙钟的病态份上,也就一笑而过了。
他既然主动提起,杨谦心里的愤愤不平就喷了出来。
“父亲,你一说这事我就来气。
昨儿明明是你授意我可以对西秦使团发难,今儿为何又让御史集体弹劾我?还借皇帝老儿的手打我一顿板子?”
太师如老牛舐犊一般,轻抚他的额头,笑的有些苦涩。
“打完板子,还没想明白为何挨打,看样子这顿板子白打了呀。”
杨谦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何挨打,瞪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直视太师。
“孩儿愚钝,想不明白,请父亲明示。”
太师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阖上眼帘。
“三郎,世人都说老夫大权独揽,权势滔天,你可知大权独揽的背后是什么?”
杨谦茫然摇头。
太师仰起头,依旧闭目凝神,语气萧索悲凉。
“是躲不完的明枪暗箭,防不完的阴谋诡计,杀不完的生死之敌。
坐上这个位置,就等于坐在刀枪剑戟上。
权力,既是荣耀,也是催命符。
老夫即将油尽灯枯,多则两年,短则七八个月,就要驾鹤归西。
老夫要将未完成的大业传到你的手里。
在你登顶庙堂前,老夫送你一顿板子,是想借机告诉你。
从今以后,所有阴谋诡计都会冲你而来,明枪暗箭将成为你的家常便饭。
你要明白,无缘无故给你糖吃的,其中必有毒药。
朝堂如此,战场亦是如此,人心难测,波谲云诡。
凡事要多看一步,多想一层,能防则防,能躲则躲,躲不过去,就要坦然面对。
所有人未必可信,所有人都可能算计你,亲生父母也不例外。
就像昨日,你何曾想过我也在算计你?
希望这一堂课,你能好好领悟。
三郎,你本聪慧,智计不在你二哥之下。
这些年是老夫疏于管教,害你走了一些不必要的弯路。
你能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这些天你跟随温客行处理政务,细枝末节虽有瑕疵,大方向没有任何纰漏。
老夫甚是欣慰。
本来再给你五到十年好好历练,你肯定能够更加得心应手。
可恨天不假年于我,老夫所剩时日不多,须尽快将军政大权交到你的手里。
明日,中书省正式拟诏,封我为雒京王,加九锡,假节钺,建天子旌旗,你是堂堂正正的雒京王世子。
老夫会封你为雒京王府詹事、同中书门下平章政事。
这两个官职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暂时没有品级,可代老夫监国,统摄朝政。
你资历太浅,口碑不太好,猝然把你升到三省任何一个宰辅位置都不合适。
不如启用一个新的官职,反而可以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省的那些老东西叽叽歪歪。
这些日子老夫身体不适,军国大事由你统筹,你可有把握应付?”
杨谦所中的龙凤合欢散药力尚未散尽,脑子依旧胀痛晕乎,被太师老爹突如其来的让权,搅得天旋地转。
他分不清这是惊喜还是惊吓。
刚挨一顿板子,一转眼你说要把最高权力移交给我?
我还没准备好呢。
杨谦心中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