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要不是借着天德你家那姑爷所研发的新式火器。
他蓝玉能打得这么轻松自如?”
“咱们当年要是有这军械所之内的神武大炮、飞天神鸦,别说是那些元人,就算是元太祖来了,也都能把他打得连他娘亲都不认识。”
“行了,运气也好,实力也罢,蓝玉怎么说也都是咱们淮西自己人,也都是常遇春他家那块地出来的,难不成还真要去告人家的黑状了?”
随着李文忠拍着大腿大声一喊,众人也就笑了几分。
此刻一众老国公们,话里话外虽是认可蓝玉与他们平起平坐,却并未将蓝玉真正放在心上。
在他们看来。
火器的威力众所周知,换作他们领兵也能轻松拿下草原。
如今的大明解决草原问题,在这群老国公眼中几乎有手就行。
……
“陆施主最近来国子监的次数多了,想来应当是有烦心事。”
“陆施主若不介意,可与我这和尚多叙一叙。”
道衍跟前,陆羽小榻稳坐蒲团。
眼前并非大雄宝殿,亦无如来、过去佛、未来佛等西天佛陀,只是一尊看不出具体模样的泥像。
正是道衍在国子监内所塑。
泥像前有香炉,袅袅香烟升腾。
陆羽对道衍的古怪性情不甚在意,这人本就如此。
他早已习以为常。
面对道衍的追问,陆羽蔚然一叹,不得不往下说道:“凉国公蓝玉,此人面相大福大贵,可命中却有此一劫。
性格骄纵张狂,虽在我身边待了些日子,略有变化,但我仍是担忧。”
陆羽双手合十,口中念了句“阿弥陀佛”。
并非他信佛,只是借此让心神宁静些罢了。
“该来的始终会来,陆施主其实早已卷入这局中了。”
道衍双手合十,面前木鱼轻敲,手中捻着古朴佛珠,口中说着佛家禅言。
陆羽听了,双目紧闭,再睁开时,面上烦躁之意已消去大半:“终究还是要看他蓝玉自己的造化,究竟是浪子回头,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这先生该做的都做了。”
陆羽放下以往执念。
反正蓝玉如今在军队中的威慑力只能算一般,除了他麾下本部人马,各地卫所未必真认他。
甚至连他麾下本部之人。
如今心中念着的也是大明天下,而非某个人的私军。
这正是朝廷给足福利的结果,终究让众人明白,效忠的是大明王朝,而非某个人。
“陆施主果然一如既往思路开阔,一点就透。”
道衍见陆羽这般,轻声一笑,面露欣赏。
此刻,辽东边关之外,广袤无垠的草原上,狼居胥山。
正是那“封狼居胥”之地。
蓝玉乘坐战车,左右两侧皆是大军。
他声音豪迈,目中遥望着四周大好风光。
寒风朔朔吹过他粗糙的面庞,却未见半分冷意,反显阵阵豪爽之气。
“可惜那捕鱼儿海战役,未曾有我蓝玉的份,否则这‘封狼居胥’之地,我蓝玉早该来了。”
到了此处,蓝玉扶着战车旁的车轼,不知为何,一种冥冥之中“本该属于自己,却失而复得”的复杂感觉袭上心头。
鬼使神差般将这话缓缓说出。
义子蓝瓶听了,重重点头,崇拜的目光望向蓝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昔日领军的可是魏国公,又是先生的长辈。
不过即便如此,今日我家国公义父不也照样来到了狼居胥山?
‘封狼居胥’的美名,义父您照样担得起。”
蓝玉回过神来,眼神微微一凝。
眼下西蒙古漠北深处,局势与此前大不相同,即便他蓝玉也未察觉分毫压力。
这仗打得太过轻松了。
虽说他的战功实打实,对新军训练之法、新式火器用法也有深入掌握,可正因有新式火器辅助,天下武将不服他的恐怕占多数,这对他在军中威望的提升并未达预期。
一时间,蓝玉眼中满是愁思。
对新式火器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士兵无需血战便轻易拿下草原各部,几乎毫无风险便到此地;恨的也是风险太小,难免让旁人生出攀比之心。
“你蓝玉能做到,我们为何不能?”
蓝玉此刻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洛阳新都内,先不说旁人,单定远侯王弼、江夏侯周德兴二人,正磨刀霍霍、摩拳擦掌,朝着他国公之位纷至沓来,恐怕早已迫不及待,甚至极有可能直接杀到辽东。
他已获天下极大军功,接下来怕是该如此前的曹国公李文忠一般回朝了。
否则若再立军功,异姓王绝非他目前能贪图的。
即便有朝一日能封异姓王,也得一众老国公先封,轮不到他蓝玉。
唯有如此,才合帝王之心,才能稳定军中权势。
他蓝玉被封凉国公,尚在皇家可控范围;若封异姓王,意义就大不同了。
即便开平王常遇春,也是死后才被追封,再多尊位,能沿袭的唯有家族荣耀。
权力?休想。
蓝玉自然深知这一切。
“祭天大典准备得如何了?”
蓝玉握了握战车两侧,又开口道。
蓝瓶早已做好准备,忙点头:“请义父放心,一切都在筹备中。”
蓝玉微微颔首。
昔日霍去病到此举行祭天大典及各类仪式,捕鱼儿海战役后,魏国公徐达虽未举办,但眼下草原各处尽归大明,这仪式对大明意义重大。
既是冥冥之中的象征,也宣示着草原及西蒙古漠北之处,皆为大明领土,且从今以后再无变数。
这并非如汉朝那般攻打下来,更要治理一番,彻底将草原人变为大明子民。
这赫然如同岭南之处,亦是需数代人努力才能完成的巨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