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分歧

傅一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点背到在自认为最狼狈的时候碰见自己最讨厌的老师。

一身长款深棕色皮草被容貌明艳身材高挑的唐瑛穿出了两米八富贵花的气场, 进门走到楼梯口时，她脱下皮手套，无意中却和在12班门口罚站的某个人隔空对上了视线。

两人距离不算近，可彼此都认出了对方。

傅一雯努努嘴, 埋头看手里的数学卷子, 当没看见唐瑛。

几秒后, 高跟鞋敲击瓷砖的嗒嗒声再次响起，声源越来越远, 越来越小。

直到傅一雯彻底听不见。

——

数学课下课。

出了班级准备回办公室时, 数学老师王振德还没忘了阴着脸警告站在走廊的傅一雯, 再迟到一次就不用上数学课了。

虽然这话傅一雯听过好多遍了，她以为自己早就练成了刀枪不入的“厚脸皮”，可当她一进班级, 陈璐和江蓁蓁还是从那张笑比哭还难看的脸上察觉到了难过。

“你没事吧？”

江蓁蓁小心询问，一旁的陈璐没有说话，她默默从书桌里拿出两根玉米肠放到傅一雯桌上。

“哎呦, 还有吃的呢，太好了, 谢谢璐璐。”

傅一雯咧咧嘴角，撕开包装纸就往嘴里塞, 可豪放的吃相也掩饰不了此刻她仿佛霜打茄子一般的低落状态。

看着好友强颜欢笑的模样，陈璐心里也不好受，安慰的话她能说出一大堆，可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有关傅一雯总去文综办公室找孙丽霞老师问题，陈璐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傅一雯说明白。

开口之前, 似乎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陈璐看见江蓁蓁疯狂对她使眼色, 示意她要不换个时间说吧。

陈璐点头表示看明白了，可这件事不能再等了，她语气直接地开口问道：

“不是说只是去送个暖手宝，很快就会回来吗，怎么还是迟到了，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了吗？”

“……”

傅一雯嚼着玉米肠，眼神闪躲，没有正面回答：

“害，没啥大事，不就是罚站一节课吗，之前又不是没被罚过，我都习惯了。”

“我现在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迟到被罚。”陈璐揪着问题继续追问：“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哎，这话怎么说的，咱仨可是过了命的朋友，板上钉钉的，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

“好，既然是朋友，那就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

傅一雯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更别说还有人一直追着问她了，她支支吾吾地说了刚才临时去印刷室帮孙丽霞搬卷子的事。

“为什么1班的卷子让你去搬啊？而且还就让你一个人去搬？”向来脾气温顺乖巧善解人意的江蓁蓁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

傅一雯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她义正言辞地帮孙丽霞解释：

“去之前，孙老师问我方不方便了，她说要是不方便她就自己下去搬，我怎么能让她去呢，是我自己要去的，也是我自己非要一趟搬完的，这不是怕迟到吗，跟人家孙老师没关系，是我跑得太慢了。”

“不到两分钟就上课的时候让你去搬卷子，博尔特来了也赶不回来吧。”陈璐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明显有 些生气。

怕好友误会，傅一雯还想替孙丽霞解释，陈璐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

“在快要上课之前问你方不方便，这不就等于没问吗，她明知道你绝对会帮忙，所以就一直把你当免费劳动力——”

“陈璐！”傅一雯急得直跺脚：“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实话刺耳，当局者迷。

听到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么说自己最喜欢的老师，傅一雯气得脖子涨红。

这是她第一次跟陈璐生气。

……

两人各有各的观点，僵持不下，生怕按照这个态势发展下伤了和气，江蓁蓁赶忙出声调和：

“大家别吵架，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你看她那样是想好好说的样儿吗，她怎么能那么说孙老师呢！？”傅一雯替孙丽霞抱不平。

“怎么不能说，我冤枉她了吗？”

陈璐从来都不是没脾气的人，她咬着后槽牙，冷笑道：

“孙丽霞能心安理得地支使你干这个干那个，我凭什么不能说？”

“你！”

面对陈璐的冷言冷语，傅一雯猛拍桌子，江蓁蓁哪个也拉不住，眼见局面就要失控，门外隔壁班的语文课代表突然来敲门传话说12班班任找陈璐，现在在语文办公室等着呢。

……

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陈璐前脚刚离开班级，傅一雯后脚也气冲冲地要走，见势不妙的江蓁蓁赶忙拉住身边人：

“傅小雯，你要干嘛？”

“我能干嘛，我去给孙老师送牛奶！别拽我！”

“都这样了，你还要去找孙老师？”

“为什么不能找，我找孙老师是我乐意，跟别人都没关系，你要是敢学陈璐那么说孙老师，别怪我跟你也翻脸，让开！”

“……”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却也吸引了部分同学好奇八卦的目光。

九十斤刚出头的江蓁蓁哪能拉得住一百五十斤的傅一雯，眼看着对方挣来自己的手气哼哼地离开，江蓁蓁低下头，眼圈儿有些红。

怎么就闹成了这样呢。

……

——

语文办公室。

敲门之前，陈璐反复深呼吸，试图隐藏刚刚跟好友吵过架的消极情绪。

进办公室之后，没等陈璐说话，顾婉君一擡眼就察觉到了眼前人情绪好像有点不对。

“你怎么了？”

“没什么。”

陈璐摇摇头，对视那一刻，她同样捕捉到了笼罩在顾婉君眉目之间的愁云。

猜测到顾婉君的情绪变化可能跟接下来要说的事有关，陈璐直奔主题：

“老师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顾婉君叹了口气：“是这样，有个情况我想跟你了解一下，刚才唐瑛老师来办公室跟我反映，她说傅一雯总往文综办公室跑，以至于上课经常迟到，各科老师之前也有跟我反映过傅一雯上课总迟到的问题，你和傅一雯是好朋友，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跟你了解一下傅一雯到底是什么情况。”

“……”

先前压下去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陈璐怎么也没想到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傅一雯的问题上。

不仅如此，顾婉君和唐瑛也被牵扯进来了。

——

另一边，文综办公室。

傅一雯来给孙丽霞送牛奶。

孙丽霞的办公桌在最里面的靠窗位置，唐瑛是后来的，位置没得选，办公桌摆放得离门口最近。

以至于要想去找孙丽霞，势必会路过唐瑛的办公位。

傅一雯刚一进门，正好和刚查完卷子回到桌前、闻声擡头的唐瑛对上了眼神。

那双明艳凌厉的丹凤眸微眯了一下，接收到这个眼神的傅一雯瞬间感觉浑身不自在。

看什么看？显你眼睛大？那眼线再画长点就拉到太阳xue了！

傅一雯在心里默默吐槽唐瑛。

……

本来穿在外面的深棕色的皮草随意搭在椅背上，唐瑛里面穿的是黑色V领全身连衣裙。

一周七天，唐瑛七天衣服都不重样，且这人好像超爱裙装，七天里恨不得五天都穿裙子。

在压根不关注唐瑛的情况下，傅一雯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却无意中发现这人貌似换了香水，不再像之前那么“难闻”了。

当然，这并不耽误她讨厌唐瑛。

……

瞥了一眼傅一雯手里的牛奶，也不管这人是不是来找自己的，唐瑛把查好的卷子放在架子上，直接冷飕飕地开口：

“来得正好，早上考的小条我批出来了，你拿回去发下去，该罚写的罚写，之后让名单上这几个‘天才’找个课间来我办公室，他们这小条写得我还以为他们要另立政党，政治生活那本书都就着饭吃了。”

唐瑛扬了扬下巴，随手把小条往桌上一扔，这让本就有偏见的傅一雯更觉得这人高高在上，阴阳怪气，烦人得要命。

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之后，在唐瑛明晃晃的注视下，傅一雯拿着小条，毫不掩饰地直奔孙丽霞的办公位。

……

牛奶放在桌上，孙丽霞和往常一样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对了，孩子，你一会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下去的时候顺便去二楼帮我叫一下1班课代表，让她来办公室查一下新来的卷子。”

孙丽霞口中‘新来的卷子’就是上个课间傅一雯搬上来的那几摞。

闻言，傅一雯刚要下意识答应下来，结果下一秒却又听见孙丽霞语气淡淡的抱怨：

“唉，学生和学生之间的差距真大啊，1班那个课代表，我不找她她从来不主动来办公室，好不容易把她叫来了吧，她又动作慢腾腾，还总出错，最后我还得重新查，之前他们班的卷子大多数都是你帮忙查的，一雯啊，真是辛苦你了。”

“……”

先前绕到嘴边的“好”硬是被孙丽霞的话噎回去了，这样具有明显对比意味的话在傅一雯听来完全是明晃晃的夸奖和信任。

像是小孩子得到一块糖，傅一雯嘴角快咧到天上去了。

为了这份信任，为了不让她的孙老师辛苦，傅一雯当即表示不用下楼叫1班课代表上来了，怪麻烦的，自己帮忙查一下就好了。

一听傅一雯说要帮忙查卷子，孙丽霞一改刚才淡淡的模样，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

“可以吗？这不耽误你时间吧？你要是能帮忙就太好了，像你这么贴心的课代表真是不好找，要是没有你一直帮我忙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

试问哪个学生能拒绝得了自己最喜欢的老师跟自己说这些？

听到这些话，傅一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心里像放烟花了一样高兴，她刚想说点什么，突然，一道烦人的、冷飕飕的女声自背后响起：

“还有一分钟就上课了，你怎么还跟这儿站着，罚站走廊一节课罚轻了是吧？”

“……”

唐瑛冷着脸打断两人的对话，她环臂抱胸，站在傅一雯身后。

唐瑛的话听着像是跟傅一雯说的，可她意味不明的目光却落在了孙丽霞身上。

……

又是这个烦人精。

傅一雯眸色突变，一脸不满，她转过身刚想说点什么，一旁的孙丽霞却先她一步开口：

“哎呦，你看我这光顾着说话去了，没注意快要上课了，多亏了小唐老师提醒了，那什么，一雯啊，快回去上课吧。”

“……老师……”

“当前你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快回去吧。”

孙丽霞这样说，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成了先前那副淡淡的模样。

孙丽霞都开口了，傅一雯当然不能不听。

“那……我先回去，老师，等下节课课间我再来查卷子。”

“呵。”

唐瑛闻言冷笑一声，她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地擡手看了看自己昨天新做的黑白配色的美甲，抢在孙丽霞前面回答傅一雯的话：

“给自己班查卷子都没这么勤快，到头来还都是我查的。”

“……”

话音一落，孙丽霞眼神变了变，却不明显，而一旁沉不住气的傅一雯直接涨红了脸，她刚想反驳，唐瑛突然擡手用做了黑白配色美甲的食指指了她一下，直接用话把她噎住了：

“光查一个班的卷子有什么意思，你要是有劲儿没地方使，下次干脆把全学年各个班级的卷子都查出来好了。”

“……”

唐瑛的阴阳怪气瞬间让气氛降到冰点。

话音一落，文综办公室其他老师面面相觑，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轻易开口淌这趟浑水。

一个是宁城一中的资深老教师，丈夫在教育局工作，位高权重；一个是虽然刚来年纪轻，可却能一周名牌衣服不重样、疑似家里有矿的富二代，仔细想想，这两个人好像都不好惹。

……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似乎是心情大好，唐瑛冲着傅一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

“看我干嘛，马上就打上课铃了，怎么着，又想喜提罚站一节课？”

“……”

眼见唐瑛“欠揍”的表情，傅一雯咬紧后槽牙，在心里发了不下八百遍电报，她觉得这女人简直就是个魔鬼！

……

傅一雯刚离开办公室没一会，上课铃就打响了。

以为这段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其他老师开始各忙各的。

孙丽霞也准备戴上眼镜备课，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然而下一秒，她却发现唐瑛还在自己办公桌前站着，似乎没有走的意思。

“小唐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孙姐，我这人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学生年纪小想得少，心思单纯不懂事，我们做老师的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说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