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转入后殿，便见张天宇枯瘦的身影立在廊下，鹤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老人怀中抱着半人高的奏章，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霜，连请安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急切：\"陛下，江南水患加急文书，还有西北军饷调配...\"

\"张卿辛苦了。\"李锦洲抬手虚扶，望着对方熬得通红的双眼，忽然想起出征前老人在宫门前目送的模样。殿内烛火重燃，君臣二人相对而坐，案上堆积的奏章在风中簌簌翻动，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丞相府密谋的深夜。

窗外夜色深沉，唯有远处传来零星的更鼓声。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棂时，李锦洲终于在最后一道奏折上落下朱批，抬眼望去，张天宇不知何时已歪在椅上睡着，手中还紧紧攥着未读完的文书。他轻轻取下披风，盖在老人身上，目光转向殿外渐白的天际——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卯时三刻的晨钟撞碎薄雾，李锦洲披着霜露踏入金銮殿。当第一缕阳光爬上蟠龙柱时，户部尚书已捧着账本跪地疾呼：\"陛下！江南漕运梗阻，粮仓见底！\"紧接着，御史台弹劾边关将领贪墨的奏章如雪片般飞来，大理寺卿又呈报着三桩陈年冤案亟待重审。龙椅上的明黄龙袍被汗水浸透，他不得不强撑精神，在各方争执中权衡利弊。

未及用膳，内阁大学士求见，商讨修订律法；还未送走，礼部官员捧着藩国朝贡礼单，为位次尊卑争执不下。窗外日头西斜，李锦洲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案头又堆起了北疆屯田、河工修筑的新折子。当暮色漫过宫墙，最后一位朝臣退出乾清宫时，更鼓已敲过初更。

夜风卷起案头奏章，李锦洲望着铜镜里青黑的眼圈，终于懂得先帝临终前那句\"朕累了\"的分量。曾经以为登上皇位便可执掌乾坤，却不知这龙椅之上，压着的是九州万民的生计、百官的博弈，还有永无止境的责任。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在月光下苦笑——这沉甸甸的江山，原是要用岁岁年年的心血去丈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