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使者见状,仍不死心,还在那喋喋不休地描绘着攻打大明后的丰厚抢掠所得。牧民们却哄笑起来,笑声中满是对后金使者的不屑。
这时,另一位牧民拿起一杆火铳,把玩了两下,冷冷地看着后金使者说:“我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了,为啥要跟你去冒险打明国人?你们就别白费力气了!”说罢,他猛地举起火铳,朝着天空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巨响,惊得周围马匹嘶鸣。后金使者们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哪里还顾得上劝说,一个个屁滚尿流地抱头鼠窜。看着后金使者狼狈逃窜的背影,蒙古牧民们又是一阵哄笑。
白毛风还没翻过阴山,其其格的\"南海明珠\"商栈已经在敖包边上支起了蓝布幌子。三间桦木板房连着毡包,檐角挂着儋州来的贝壳风铃,底下堆满贴着红纸的货箱。二顺子蹲在柜台后头扒拉算盘,蒙古话里掺着海南腔:\"乌仁婶子要的胡椒面,得拿两筐羊粪蛋子换!\"
老额尔敦家的仓房如今改成了货栈。琉璃窗下码着儋州来的铁皮桶,里头腌着海南青芒混草原沙葱。孙掌柜送来的水银镜镶在檀木框里,照得见买主怀里的银元宝成色。
清明刚过,科尔沁的牧马人赶着三十匹骟马来换货。领头那个镶银牙的汉子刚进门,就让满墙挂的乌铳晃花了眼。\"琼字号的快枪,拿五张牛皮换一杆。\"其其格说着往枪管插支格桑花,\"附赠儋州来的硝石粉,比萨满的骨符还辟邪。\"
镶银牙的汉子没换枪,倒是拿走一把唢呐。黄铜喇叭里吹出《关公战秦琼》,滴滴答答的混着马头琴,惊得羊群直往板房后头钻。图雅额吉坐在羊毛堆里拣线头,忽然扯出丈把长的渐变呢料:\"阿月捎来的新花样,说是叫什么...雨后虹?\"
五月节那天,商栈后院支起二十口铁锅。多伦诺尔的汉人厨子教牧民用椰糖熬奶豆腐,蒙古媳妇们跟着学包羊肉馅的粽子。二顺子醉醺醺地往敖包上挂香囊,里头塞着硫磺粉和干艾草,说是能防女真人的瘴气。
果然七月流火时,镶金牙的戈什哈又来了。这回带着十二匹辽东马,说要换五百斤硝石。其其格正在教姑娘们用缝纫机扎筒裙,头也不抬地甩出句话:\"硝石都拌了羊粪肥地了,倒是新到的乌铳能打个山鸡野兔。\"
女真人刚要发作,忽听得四面响起炸雷声。二十三个蒙古包顶上冒出青烟,牧民们举着缠哈达的乌铳围上来。老额尔敦披着猩红斗篷,枪管上挑着串海南槟榔:\"上回送的玫瑰酥可还有?拿这个换。\"镶金牙的刚要摸刀,镶银牙的汉子突然吹响唢呐,惊得辽东马扬了前蹄。
八月十五的月亮比煮奶锅还圆。商栈院里摆开五十张矮几,汉蒙老少就着儋州腊肠喝马奶酒。孙掌柜带来的烟花在夜空炸出晋丰号徽记,火星子落进昌化江捎来的铁皮桶,嗤嗤响着化成青烟。二顺子偷偷往其其格碗里搁了颗珍珠,说是找阿月要的聘礼。
转年开春,草原上飘起四十面蓝布幌。每家商栈梁上都悬着镶珊瑚的乌铳,柜台后头坐着会写汉蒙双文的姑娘。女真马队远远望见炊烟,头也不回地往长白山跑——商栈檐角的贝壳风铃响得比弓弦还紧,谁晓得里头藏没藏火铳眼。
白露那日,其其格收到阿月的铁皮匣子。掀开盖是满当当的南洋胡椒,底下压着张泛黄的海图。二顺子拿蒙古刀挑开蜡封,忽见琼州府的红戳旁添了行小楷:\"明年开春,带羊毛来换艘大福船。\"
毡包外头,晋丰号的驼队正卸下新到的琉璃瓦。孙掌柜摸着胡子数货单,忽然听见南海风铃混着草原鹰笛,竟奏出段从没听过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