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众人一时怔忡,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如此严肃的场景,本不该有半分嬉笑之声,偏有几个稚子年幼,尚不知晓人情世故的深浅,更无长辈们那般隐忍克制的功夫,竟“噗嗤”一声露出轻笑来。
成尚书的脸臊得通红,火辣辣的灼烧感从耳根蔓延至脖颈,恨不得立时寻个地缝儿钻进去才好。
这个儿子,当真是废了......
彻彻底底地废了。
不单是身子骨废了,再不能为家族延续香火的那种废;更是连为人处世的名声和气度都废尽了,再难在家族中立足,再难叫同辈们心服口服的那种废。
身为长房嫡长孙,若不能服众……
刹那间,成尚书觉得,那股羞臊之感竟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骨的惊惧。
他可以弃了景翊,另行培养景翊的弟弟。
但,绝不能是让老太爷当着成家三房数十口,落长房的面子。
看似受辱的是景翊,实则是他。
今夜过后,他在族中的威望,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思及此,成尚书咬咬牙,把心一横,也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眼中硬生生挤出几滴老泪来:“父亲明鉴!景翊这般模样,绝非是他自甘堕落,实有难言之隐啊!恳请父亲容儿子私下禀明,好歹...…好歹给景翊留几分体面。”
“之前,景翊一直是咱们成家晚辈们争相效仿的楷模啊。”
“难言之隐?”成老太爷冷笑一声:“这倒是个新鲜说法。试问这上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成景翊绝嗣的“难言之隐”?”
“如今满城风雨,连三岁孩童都在传,成家长房嫡长孙为了遮羞,玩起了掩耳盗铃的把戏。宁可忍辱含垢,也要将堂弟之子认作己出。”
“精彩吗?”
说到此,成老太爷顿了顿,脸上的嘲弄更盛。
“怎么?”
“捂住自己的耳朵,就能假装府外没有任何的流言蜚语吗?”
“那个掩耳想盗范氏黄铜大钟的人,都没你这般可笑愚蠢。”
“自欺欺人!”
成景翊闻言瞳孔骤然紧缩,面色霎时惨白如纸。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成尚书,喉头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出声:“父亲,您分明说过,那些知晓内情的下人都会妥善处置,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成尚书忍不住在心里替自己喊冤,只觉百口莫辩。
他如何能说,府中下人尚未踏出府门半步,这桩丑事便已如野火般传遍了京城?
倒像是有人未卜先知,早料定尚书府会出此等不堪之事。流言来势汹汹,快得令他措手不及,连半分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这些日子他焦头烂额地收拾残局,可终究是杯水车薪,收效甚微。
这般香艳离奇的传闻,就好似那被刺激的禁书,引得满城百姓趋之若鹜。便是路过的野狗,也要驻足竖耳,生怕错过半分精彩。
若不是这祸事落在自家头上,他怕是也要跟着众人摇头晃脑,假模假样地叹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呢。
但,祸事就是发生在自家,以至于他每每去点卯上值,不免要承受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的注视。
同僚们之间窃窃私语,他甚至会下意识觉得是在背后偷偷蛐蛐他。
这般境遇之下,他变得疑神疑鬼,性情也愈发乖戾暴躁起来。
“景翊,休要在此放肆!”成尚书低声呵斥。
现下,是父子窝里斗的时候吗?
他很怀疑,他以前那个称得上上京城青年才俊的儿子,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要不然,怎么可能只是被绝了嗣,就像是被剜了脑子一样。
成景翊心下愤愤,但到底还是重新低下头。
成老太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嗤笑道:“妥善处置了那些知道内情的下人?”
“让老夫听听,是怎么个妥善法儿”
“莫非也要学那些不讲究的下作人家,动辄就将下人打杀了事吗?”
成尚书慌忙垂首,连声辩解道:“儿子岂敢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