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伏身给案头的素心兰浇水,指尖触到盆沿时忽然一抖。
铜盆里映出永琏半倚在软枕上的身影,他面色苍白的望向窗边,指尖捏着一块包着的橘子糖,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
“主子!”莲心惊呼着小跑过去,青瓷水盂“当啷”坠地。
二阿哥哮症复发!
撷芳殿又热闹了起来。
殿内烛火被穿堂风拂得明灭不定,却照得清永琏眼睑下刻意点染的青黑。
叶天士攥着他的手腕,指尖在脉门上虚虚一叩,忽然皱眉望向阶下。
“皇后娘娘到——”
凤辇停在殿外的声响惊起檐下雀群。
云舒扶着富察琅嬅快步而入,明黄裙摆扫过撷芳殿门外满地的梨花瓣。
云舒垂眸退到一旁,听见叶天士的叹息混着殿角铜铃轻响:“二阿哥心脉虚浮,恐需静卧调理……”
好家伙,莲心也就罢了。叶天士这么难搞的人,他是怎么收为己用的?
云舒这下是真有几分好奇了。
永琏的身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在她时不时的接触下,再配合那个平安符的浸润,如今他的哮喘不说痊愈,怎么也好了八成。
而且,云舒抬眸看向他的眼下和唇色:化的不够真。
“永琏好好的,怎么就又复发了。”皇后指尖抚过永琏额角,声音发颤。
“皇额娘不必担忧,儿子都习惯了。”
“混说……”「习惯」二字太过刺耳,让富察琅嬅再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往年我病了,都是云舒姑姑照顾。”他忽然伸手拽住皇后的袖口,让皇后腕间的金镶玉镯撞在紫檀小几上。
“若让她留在殿中侍疾……儿臣定能好得快些。”他望向皇后时眼尾微挑,带着两分幼孩的狡黠。
富察琅嬅捏着绢帕的手顿了顿,忽而轻笑出声:“你喜欢便留下。”
云舒就这么看着床边的母子。
目标居然是她。有点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想起前两日大阿哥亲自去养心殿向皇上求赐格格,是贴身宫女魏嬿婉。
或许是这个刺激到永琏了?
皇后确实看重云舒,但在自己儿子面前,自然算不得什么。
何况,现在的永琏是唯一的嫡子。
就这样,云舒又开始常常进出撷芳殿。
长春宫那边则是交给了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青雀和青黛。
第二日烈日当空时,进忠捧来了鎏金食盒。
云舒揭开食盒,见里面是盏羊脂玉碗盛的鸡丝燕窝粥。
永琏抬眼与进忠对视,“谢皇阿玛关怀。”
云舒舀起一勺送入他的口中,喉结滚动时,她闪了闪眸子低下了头,永琏放在锦被上的手一紧。
窗外传来黄鹂鸣叫,他忽然呛咳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白玉碗沿,像极了殿外新开的芍药。
云舒惊得起身,“二阿哥!”他顺手扶住她颤抖的手腕。
指尖触到她腕间琉璃珠时,云舒听见永琏低低道:“云舒……水……”声音里带着病态的沙哑,却掩不住尾音那丝极轻的笑。
进忠着急忙慌的在桌上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来。
大家都是戏子。
梨花落在廊下青砖上,被阳光晒的发软。
云舒转身去取案头青瓷壶,听见寝卧传来衣料摩擦声,那是叶天士又在诊脉,说着“脉象愈发虚弱”的假话。
壶中温水漫过喉间,云舒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