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汉子应声推出个跛脚中年人,那人袖管空荡荡的晃着——去年因不肯贱卖盐铺,被陈记打手按在滚盐锅里废了右手。
酱缸后头传来压抑的抽泣。
布衣妇人攥着盐工亡夫的牌位,指节发白:\"当家的发现陈记往官盐掺沙,当夜就溺死在盐池里......\"
赵小盐商额角沁出冷汗,袖中当票的红漆印泥在油灯下刺目如血。
他想起自家被强占的盐仓,那些装着发霉粗盐的麻袋,正是用他祖传的蜀锦绸缎换来的。
\"新规推行后,官署会按市价收购陈记囤积的私盐。\"萧云天指尖轻叩账册,盐晶拼成的\"陈\"字裂开一道缝,\"诸位损失的盐引,三日内可到南码头登记。\"
后院柴堆突然哗啦作响。
两个盐工拖出个捆着麻绳的账房先生,这人嘴角还沾着陈记酒楼特供的蟹黄酥碎屑——正是上月替陈大盐商做假账吞并李记盐铺的师爷。
郭启剑鞘猛地砸在石磨上,火星四溅中,师爷怀里抖落出厚厚一叠地契。
有眼尖的盐商突然扑上去:\"这是我爹画押的盐井转让书!\"
正当人群骚动时,院门外突然传来铜锣声。
刘官员带着二十名佩刀官兵闯进来,官靴踩在盐粒上咯吱作响:\"奉户部急令,盐市新规即刻暂停!\"
萧云天眯眼看见刘官员腰间新换的翡翠带钩——与今晨陈大盐商扳指上的玉料如出一辙。
他袖中木牌边缘的盐霜不知何时凝成冰晶,在掌心渗出刺骨的寒意。
\"刘大人来得正好。\"萧云天突然掀开酱缸木盖,露出底下暗格里的盐袋,袋口官印赫然盖在\"陈记\"私章之上,\"这些赃物正好请大人一同查验。\"
刘官员肥厚的眼皮跳了跳,突然抽出令箭掷在地上:\"放肆!
尔等聚众闹事,统统押回衙门!\"官兵们钢刀出鞘的瞬间,漕帮汉子们的分水刺已抵住三个泼皮的后心。
赵小盐商突然抓起地上掺灰的盐块,狠狠摔在石板上:\"陈记给我的掺沙盐,害我赔光三船货款!\"盐块碎裂处露出暗红色砂砾,在火光里像凝固的血痂。
萧云天靴底碾过砂砾,袖中滑出半枚带牙印的铜钥匙——正是从陈大盐商身上摸来的盐仓秘钥。
他余光瞥见刘官员的随从正偷偷往门外溜,那人靴跟上沾着的银灰色粉末,分明是炸毁官盐库专用的硝石。
\"郭兄,劳烦护送赵东家去南码头验货。\"萧云天故意提高嗓音,\"听说今早潮州盐船提前到港,倒是省了陈记仓库的保管费。\"
漕帮汉子们应声撞开后墙,月光下露出整排包铁轮的官盐车。
赵小盐商盯着车辕处崭新的铜牌,突然扯下腰间玉佩摔碎:\"我愿作证!
陈记在漕运码头私设......\"
刘官员的暴喝被突如其来的盐枭哨声切断。
萧云天按住腰间鼓胀的账册,封皮下露出半截密信——盖着御史台朱印的公文一角,正在夜风里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