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启抱着账本从灯笼阵里钻出来,衣襟上沾着糖霜福袋洒落的梅子香。
\"少东家,柳记绸缎庄新进的孔雀蓝云锦......\"话音未落,西市口突然传来冰面碎裂的脆响。
萧云天转身时,正撞见一抹海棠红身影从结霜的柿饼摊前翩然跌落。
他下意识伸手去接,怀中的算盘珠随着动作叮咚作响,竟与更夫敲击梆子的节奏暗合。
\"萧少爷当心!\"女子仰起头时,发间金丝步摇扫过他喉结。
她腕间鎏金暖炉滚烫,蒸腾的苏合香里裹着几缕孔雀胆的苦涩。
萧云天注意到她耳坠是两粒冰雕的算珠,随着喘息在暮色里折射出七彩光晕。
郭启的算盘突然发出爆裂声,三粒檀木珠子弹到冰面上,化作靛青色的盐花。
柳如絮借着萧云天的力道站稳,绣着金丝牡丹的裙裾扫过那些结晶,竟将盐粒融成淡金色的水痕。
她指尖拂过少年衣襟沾染的梅子糖霜,突然轻笑:\"原来传闻中火烧盐仓的阎罗公子,袖里还藏着蜜糖。\"
夜市灯笼次第亮起,将柳如絮眼尾的朱砂痣映成跳动的火苗。
她说话时总爱用鎏金护甲轻叩怀中暖炉,每敲三下,远处必有灯笼无风自动。
萧云天嗅到她发间若有若无的硝石味,想起今晨在盐仓废墟看到的血色星芒。
\"柳姑娘可知这暖炉里的七星阵,该添几钱朱砂才能镇住盐枭怨气?\"萧云天突然攥住她欲收回的皓腕,指腹按在鎏金纹路上。
暖炉盖子弹开的瞬间,三十片金箔冲天而起,在夜空拼出盐仓地契的残影。
柳如絮腕间玉镯突然迸裂,碎玉坠地时竟化作冰晶算珠。
她顺势贴近萧云天耳畔,呵气如兰:\"萧少爷若肯分我三成运河漕运,小女子愿用孔雀翎羽为引,替您化尽这满城悔字天灯。\"说罢素手轻扬,袖中飞出七支孔雀笔,笔尖朱砂在冰面绘出北斗七星。
人群突然爆发喝彩,原是卖糖画的少年将融化的糖稀淋在星图上。
金红色的糖浆顺着星轨流淌,竟将白日里那些滞销的柿饼、桐油罐都镀上一层蜜色。
陈掌柜捧着新制的莲花盏托挤过来,枯瘦的手指被糖浆黏在星图上:\"少东家,西街十三户的掌柜们......\"
萧云天正要细问,柳如絮的鎏金护甲突然划过他脖颈。
温热血液滴在冰面,竟将孔雀笔绘制的天枢星染成赤色。
她蘸着那滴血在萧云天掌心画符,朱砂触肤的刹那,运河对岸传来盐仓梁柱倒塌的轰鸣。
\"少东家!\"郭启举着裂成两半的算盘冲过来,檀木缝隙里卡着半片烧焦的绢帛。
萧云天展开残片时,柳如絮的暖炉突然爆出火星,将那些盐仓地契的金箔烧成青烟。
夜市灯笼接连炸开,糖霜梅子的甜香里混进了铁锈味的血腥气。
当最后一盏天灯坠入冰河时,柳如絮的海棠红裙裾已消失在孔雀蓝云锦铺就的巷道深处。
萧云天握着留有朱砂符咒的手掌,发现那抹血色不知何时凝成了盐仓梁木上的焦痕。
更夫敲响四更梆子,梆声里夹着金丝楠木算盘的叩击声,一声声都落在北斗第七星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