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浸透墨汁的绒布,缓缓覆盖住独立团驻扎的山坳。
炊事班的炊烟,混着战士们擦拭枪支的机油味,在临时搭建的营房上空缭绕。
三营的新兵蛋子们,正围着缴获的九二式重机枪起哄。
枪管在夕阳下,泛着锃亮的光,昨天下午,他们刚在山梁上,伏击了鬼子的“战地观察团”。
十七个佩戴勋章的鬼子军官,被手榴弹端了老巢,战利品堆了小半间仓库。
“团长!这次可逮着大鱼了!”通信员小王,连跑带颠地冲进团部。
手里挥着从鬼子少佐身上,搜出的镀金望远镜。
“炊事班正炖着缴获的罐头呢,您快去尝尝!”
徐正国头也没抬,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日军据点的分布,眉头却拧成了疙瘩。
“高兴个啥?鬼子的观察团,可不是吃素的,丢了这么些官,野田那孙子,指不定憋啥坏水呢。”
他话音未落,屋外突然传来哨兵的咳嗽声,带着浓重的土腥味。
卫生员小张抱着药箱,从伤员棚出来,白布口罩上,还沾着碘酒痕迹。
路过操场时听见二营长沈泉正扯着嗓子训话:“都给老子记好了!下次伏击得把鬼子的掷弹筒手优先敲掉……”
夜色如墨,独立团驻地的煤油灯 ,在山风中明明灭灭。
团部值班室的电报机,突然发出急促的“滴滴”声。
电报员小陈的手指,在电键上飞快跳跃,译电纸上逐渐显露出,刺目的字符。
他猛地撕下纸页,鞋跟磕得木板地面“咚咚”作响。
撞开作战室房门时,军用水壶在腰间,晃出清脆的碰撞声:“团长!师部急电!绝密!”
徐正国正用红铅笔,圈画日军据点布防图,笔尖在“野田联队”字样上顿出个黑点。
他接过电报的瞬间,灯光映出纸页边缘的火漆印。
那是军区专用的紧急密急标识。
展开纸页的刹那,“毒气弹”“细菌培养基”“荣字部队”等字眼像淬毒的钢针,扎得他瞳孔,骤然收缩。
电报末尾的加粗批注,尤为刺眼:“据可靠情报,日军已向独立团驻地山方向,运输特殊武器,务必立即组织撤离与防护!”
“狗日的野田!”徐正国一拳,砸在地图上,震得搪瓷缸里的茶水,泼溅而出,在标注水源地的位置,洇成深色水痕。
他想起三小时前,侦察兵汇报的异常。
鬼子运输队绕开常规路线,用篷布严密遮盖的车厢里,曾传出金属容器,碰撞的异响。
此刻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仿佛能闻到电报字里行间,渗透出的腐臭气息。
“司号员!”他猛地扯开房门,夜风卷着寒气灌进领口。
“吹紧急集合号!全团三分钟内到操场列队!”
话音未落,墙角的铜号,已被勤务兵小吴抄起。
号嘴在油灯下闪了闪,骤然爆发出,撕裂夜空的长音。
“滴滴答——滴滴答——”急促的号声,像炸雷滚过山谷,惊飞了槐树上的夜鸟,也让营房里的战士们瞬间弹起。
三营的老兵王铁蛋,正往子弹袋里压手榴弹,听见号声时愣了半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