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辰州。
清早,张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自己在哪儿?直到确认自己就在卧房里,他才放下心来。
昨夜公堂顶之事,到底是梦是真?张矩心里很迷惑,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辨不清是梦非梦。如果是梦,这梦也太过真实;如果非梦,昨夜也太过离奇。
张矩正往公堂问鞫,走近公堂时不觉停下了脚步,抬眼望了望屋顶。公堂顶离地足有三丈许,难道昨晚自己真是跳下来的?
这时,一只漆黑的乌鸦敛翅而下,落在公堂的屋脊上。远远望去,仿佛是天穹缺了一块,双目赤红,仿佛正望着张矩,发出两声啼叫。
张矩竟觉得乌鸦是在唤他,不觉打了个寒颤,忙收回目光,急步走进公堂,见狄仁杰、元方已到了公堂。张矩上前施礼后,坐到了判官位置上。
依照谢靖安之意,吐蕃细作案以按察使谢靖安为长官,巡察使狄仁杰为通判官、辰州刺史张矩为判官、监察御史元方为主典。张矩与狄仁杰、元方三人先各自鞫讯,然后再三人断狱。
这一个多月来,三人鞫讯武盟细作案的嫌犯八十五人,今日他们听断的是南山派掌门葛长墉案。
衙役将嫌犯葛长墉押上了公堂,这已是他们第五次鞫讯葛长墉。张矩和狄仁杰见葛长墉头上白发又添了不少,目光呆滞、虚弱无力,料想葛长墉今日必会供认。
果然,张矩刚问及葛长墉师弟周苑强之死,葛长墉便瘫坐在地上,开始供认。葛长墉与门下弟子的娘子和奸,师弟周苑强知道后,欲借此逼其禅让掌门之位。葛长墉不甘心让位,二人在后山密谈无果,动起手来。躲在暗处的枯荣妖道等人趁机借葛长墉的刀杀死了周苑强。
其实,绯云阁早就盯上了葛长墉,葛长墉和奸之秘也是他们发现后故意告诉了周苑强,引得二人争斗。
葛长墉自知罪责难逃,只得受制于枯荣妖道,暗助绯云阁改易河道、修造祠堂,从此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后来,勒苏六人闯入张掖,却在弱水河边遭怪人突袭,五人当场毙命,唯有勒苏逃走。勒苏担心行踪暴露,不敢上绯云阁,便找到了葛长墉,葛长墉将其藏在了南山派一处鲜少人知道的宅子里。
再后来,葛长墉参加了陇右武林英雄大会,护送吐蕃唐参穆赤的路线也是葛长墉暗中泄露给枯荣妖道。
问鞫近两个时辰,葛长墉全盘供认,张矩命人将其押回大牢。想起绯云阁案,张矩不禁有些感叹:“唉!非征讨而作间谍,依律当绞。”
狄仁杰点点头:“加之此人,已有九人供认不讳。多亏了张使君的名录,此案才会如此顺遂。”
“狄兄过奖,名录乃是检校金吾卫中郎将卓不浪查明,下官不敢贪功。卓郎将也是武盟侠理寺巡判,江夏王遇刺案也是卓郎将探破。”
“侠少名满长安,这次在辰州与矩少里应外合,重挫吐蕃细作,生擒大玛本勒苏,可谓是功不可没,我等定会如实奏报。”
狄仁杰难得露出些许笑意,与张矩起身走出了公堂。刚走出几步,狄仁杰沉声道:“不知矩少可听说近来江湖中的争杀?”
张矩道:“江湖中打打杀杀、刀口营生很寻常,狄兄为何会有此问?”
“我等听断一案,江湖中就灭杀一派,尽夺其财,这难道也很寻常?”
张矩压低声量道:“狄兄的意思……有人故意泄露案情?”
“狄某担心,有人借机笼聚江湖势力,呼应东宫之变。”
“原来狄兄是忧心太子。”
“储君者,国之本也,不可不忧啊。”
“在其位、谋其政。狄兄身在朝中,自然是胸怀天下、忧心朝堂。张某身在外州,还是多想想百姓疾苦、外敌潜入。”
“辰州乃武盟之所在,江湖必争之地,矩少还需多多留心。”
“多谢狄兄提醒。”
午寝时,牛二回到州府,来到张矩的卧房。张矩给他倒了杯茶:“陈九可有消息?”
牛二喝了口茶,忙点点头道:“正如使君所料,狄巡使在望酉坊的眼线就是并州许家。”
“狄兄乃并州太原人氏,与并州许家相熟倒也不难猜。许家在望酉坊抢的是谁的产业?”
“并州许家抢占了鹤虎帮的醉仙楼和铁器店,许家郎主许献遒坐镇,新改的醉献楼后天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