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玄抬起眸子凝视她。

今晚的宋安暖烈焰红唇，胜者为王的姿态十足。这样的宋安暖让他想到初初搬到她家时，她喝醉了酒坐在台阶上等他的时候。那时的宋安暖就化着这样的浓艳的妆，竟出其的相宜。而她坐在台阳上打瞌睡，唇齿微启的模样，性感至极。

诚然，今天再看到，旧人不复。这样的宋安暖哪里还有当初半点儿楚楚可怜的样子，分明城府又狠戾。

“喝点儿什么？”

乔玄淡淡问她。

宋安暖说：“算了，不想喝。”到现在她的胃里仍旧有满满的不适感。

她抬眸望向乔玄，这还是她从精神病院出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大有恍若隔世之感。

“你想说什么？”

乔玄冷淡的钩起唇角：“你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怎么？我一败涂地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宋安暖说：“路是你自己选的，没人逼你去走。”

“你从来都是这个样子？还是后来才变成这样的？”见宋安暖微微一怔，乔玄接着又说：“你都没有真心的吗？”

宋安暖知道他指的什么，即便是先前那样温情的戏码，一般女人根本无法抵抗，而她竟然没有沦陷。就那样不动声色的一步一步走下来，直至看他陷入绝境。

乔玄或许是不可思议，一个与她百般缠绵的男人，她怎么就那么狠得下心？

宋安暖对他的质问不屑一顾：“你想利用感情牵制我，利用我，凭什么要求我就必须束手就擒？”

乔玄冷哼一声：“所以，我有今天的下场，你是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宋安暖微微张大瞳孔不说话。

乔玄身体前倾，将他的顿悟一字一句念给她听：“你发现自己有特异功能，根本就不是从那篇开始的，早在那之前，你读取自己母亲的意识时，其实就已经对当年的事全数知晓了。所以，你的报复计划早在那时候就开始了。沾取沈东城的血液并创造那篇，只是你计划的第一步，不过就是想引诱我们入局。你织出了一张网，将与当年相关的所有人一个一个的网罗进来。你知道各怀鬼胎的人被凑到一起，免不了勾心斗角，展开厮杀。其实这里所有的人不过就是一只飞虫，不管是谁胜出，最后都要被编织这张网的蜘蛛……也就是你吃掉对不对？”

宋安暖暗暗吸了口凉气：“你是怎么知道我读过我妈的意识？”

乔玄靠到椅背上，深邃的眸光盯紧她：“那次你在客厅里企图割腕自杀，我思考过这种意识的来源，觉得唯一有过这种举动的人，就是你去世的母亲。后来在二院的强制隔离室，看到那个唱歌的人，我就彻底明白了，在你的体内，完全不止有我知道的那几个人的意识存在，有的被你刻意隐藏起来了。你让我知道你有特异功能，连带让我看到哪些人的意识，其实都是你的阴谋，你就是要利用那些东西一步一步引我入局。如果我没有猜错，除了你母亲，你还隐藏了其他人的意识对不对？”

宋安暖面对乔玄，不由生出感叹。他有洞察一切的本事，只是太晚了。到了万劫不复的时候才想明白，又有什么用呢？

她的味蕾又开始不适的张合，或许是室内暖气流加上咖啡豆的刺激。她艰难的吸了口气说：“你猜得很对，我的确是在沾取了我妈的血液后，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读取别人的意识。除了她，我的确还读取了其他人的意识，那就是晨光集团失踪的董事长。”

乔玄桃花眸子眯起来：“什么时候读取的？”

“就在你爸去世那天，在我沾取的血液里，除了你爸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后来通过梦境我才知道，原来晨光集团失踪的董事长没有死。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父亲的真正死因不是意外，他长期失眼，需要靠药物辅助睡眠，其实那药就是被人动过手脚的，长期服用会产生幻觉，致使神经紊乱，那天在回去的路上，他因幻觉出现发生意外，原本并没有死，是一人出现将他的生命结束了，垂死挣扎的最后时刻，你爸将对方划伤了，所以，血液中才会包含另外一个人的。”

“那个人就是董事长？”乔玄白皙面容显得异常冷峻，不知是吃惊还是难过。他薄唇动了动：“你当时分别读取了两个人的意识，所以，了解到了另一个阴谋。就是给我资金援助的其实就是董事长，他是那家银行的大股东，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等关键时刻将我推下万丈深渊，让我永远没有翻身的余地。今天这一切你早就知道了……

因为明知是个死局，你才那么积极的参与调查与沈仲凌相关的新闻，看似是将他逼至绝境，不惜将手中的股份转让。实则，你在保护他。在你心里，他不仅无辜，你还将他视作同党，所以，你积极的协助我逼他出局。因为，你知道，晨光集团早已四分五裂，董事长为了抵御一切觊觎晨光的人，设下了一个局。这个坑我不跳，沈仲凌也一定会跳，他和沈东城觊觎晨光集团早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的心有一刻是公平的吗？你可有一刻是向着我的？宋安暖，你好狠的心啊……”

宋安暖脸色发白，她的心脏像被什么剜了下，疼得她差点儿呼出声。

她的声音略微急促：“对于自己的杀父仇人，我为什么要心慈手软？从董事长的意识中我可以肯定，当年我爸的死，就是你爸一手操作的。他们一群乌合之众，今天晨光集团的分裂，是他们无限膨胀的欲望导致的，免不了有今天的恶果。但是，我父亲是无辜的。他们当年那样有恃无恐的杀死一个公职人员，但是结果呢？可有一个人得到惩处？凶手各各平步青云，我爸却没了，我们这一个家庭也毁了……”

宋安暖的胸膛剧烈起伏，所有的小美好都是假象。

因为当年的事，她的家一下就塌陷了。因为她父亲的离开，她母亲的人生也一下被抽空了。这些年她郁郁寡欢，一直生活得都不快乐。宋安暖时常在午夜听到母亲房间里传来的啜泣声，阴森婉转，像鬼魅一般。她怕得缩在被子里，即便汗水将头发打湿了，她闷得喘不过气来，也不敢探出头来。

这样的恐惧笼罩着她的童年生活。

直到有一天，宋安暖推开家门，看到满地鲜红的血水，她知道，母亲沉重痛苦的一生，终于解脱了。她也终于可以松口气。

这一生，谁又比谁容易呢？

“我妈是自杀身亡，我爸去世几年后，她就得了抑郁症……所以，我跟你还不一样，我是真正生活在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妈妈手里，而苏静梅是正常的，你不知道一个小孩子从小被母亲幻想出来的妖魔鬼怪恐吓是种什么感觉。从小到大我对自己唯一的亲人又爱又怕，她正常的时候，是天下最温柔可亲的母亲，呵护我成长，给我洗衣做饭。可是，发病的时候，她就跟魔鬼一样，她自己要死，也不想放过我，心心念念的想要拉上我一起。那种随时担心被自己母亲杀死的感觉你有过吗？一觉睡起来，看到自己的母亲举着刀站在自己床边的恐惧你知道是什么样吗？苏静梅对你再如何冷漠，可是她终究不会杀了你。但我却极有可能死在最爱我的母亲手里。你知道当我看到我妈死在浴缸里时的感受吗？我难过得放声大哭，却又在心里松了口气。当全世界你只有一个亲人，你很爱很爱她，又不得不期盼她离开，这样的撕心裂肺，难道还不足以让你想要报复全世界吗？”